第6章 陨落雪峰31（2 / 2）
防御序列长回道：
“莉莉丝指挥官，30分钟之前已向作战委员会提请了5次意识空间传送请求，均未收到回应。我们刚刚打开了全猎户臂星际联盟频道广播，试图向其他舰队或星环寻求意识空间传送避难，却发现……”
一旁的针叶忍受不了防御序列长的吞吞吐吐，焦急的喊道：
“发现什么？快说啊！”
防御序列长望了一眼莉莉丝，莉莉丝回道：
“都什么时候了？！发现什么？快说。”
“我们的避难请求还没发出，就收到其他舰队或星环的海量避难请求，我们……”防御序列长终于忍受不住心中的绝望，哭出了声。
他的绝望就像传染病一样，从防御序列长的嘴巴里脱口而出后，便迅速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莉莉丝。针叶转头望向自己这位刚确认关系不久的恋人，他明白，此时所有的压力都压在她一人的肩膀上，她接下来的每一道命令，都关乎着全舰队近3万人的性命。
这时母舰AI又开始机械式的播报起战损情况：
“战情通报，无畏者113号、96号和15号被击毁，阵亡人数591人。”
针叶看见莉莉丝此时低下头，一滴眼泪在面部的阴影处划过，她闷头问道：
“迅速推演母舰逃逸的可能性。”
10秒钟后，技术跃迁序列长伊利亚汇报道：
“莉莉丝指挥官，根据当前战局的模型推演，母舰逃逸所需的加速时间太长，成功突围率为0.9%。目前敌作战单位的主要目标是母舰，对主战战舰和蜂群战机的攻击较少，选用中小型穿梭机突围的成功率更大……”
母舰AI的战情通报再次响起，这次是5艘母舰被摧毁，上千人阵亡。
莉莉丝依旧低着头，下令道：
“通知各舰船，将战斗指挥权悉数交给舰船作战AI，战损补给序列开始补充机动性较强的双人穿梭机，舰队全体人员开始有序撤退。并将该决定一并通知b3星环守备军指挥部。”
莉莉丝和针叶是最后一批坐上穿梭机的，针叶的倔强来自恋人的坚持，在他看来，莉莉丝的坚持主要来自自己的指挥不当所造成的大批量人员阵亡。二人在已经千疮百孔的指挥舰即将瓦解之际，登上了逃命的双人穿梭机。
针叶操控着穿梭机，在一个个爆炸所产生的火球中穿行，躲过战斗集中区域后，感叹道：
“穿梭机没有遭受追击，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们现在去哪？”
莉莉丝仍深陷在自责中，她依旧低头沉默，没有回答针叶的话。望向穿梭机的舷窗外，敌军与作战AI指挥下的舰队还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只是缺失了灵动指挥的舰队，呈现出了兵败如山倒的局势，母舰爆炸的火球逐渐连成了串，在炙热恒星的映照下，显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绚丽。
b3恒星已经距离他们越来越远，恒星环还在不停地转动着，其上的守备军指挥官是一名血统纯正的人类。在收到莉莉丝撤退的信息后，他发来音视频消息，不仅辱骂莉莉丝是一条胆小怕事的母蜥蜴，更是强调了自己将和10万守备军，将与b3恒星环共存亡的决心。二人的穿梭机刚飞掠第3行星轨道时，敌军便已经将无畏者舰队的母舰尽数瓦解，失去母舰指挥的各作战单位AI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进入休眠状态，这使得所有舰船全部停机，在惯性的作用下沿着其最后一刻的动力方向，匀速向远方飘去，敌军没有对那些彻底失去动力的作战单位进行清扫，而是对b3恒星环发起了冲锋。恒星环虽然体量庞大，但缺乏机动性，这对于机动性极强的敌作战单位来说，等同于一个固定把位。星环上虽然部署有上百门分子炮，但这对如狂潮般的敌军却是杯水车薪，战斗仅持续了10分钟，诺达的b3恒星环便被彻底瓦解，其碎片在爆炸的冲击波下，要么绕恒星公转，要么坠入恒星变成燃料。
b3星系的战斗随着恒星环的瓦解而彻底结束，敌舰队在取得战斗的胜利后，没有对溃逃出来的一万多架穿梭机进行追击和清缴，而是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原地。战斗虽然停止，但敌军的威慑依然尚在，针叶看见大部分穿梭机开足马力向星系外围逃窜出去，传统的核聚变燃料发动机尾焰，在b3星系内拖拽出一道道笔直的曳光。
针叶本想跟莉莉丝商量一下逃跑的方向，但见她此时状态极差，便放弃了这个想法，便自顾自地手动操作预热起核聚变发动机来。莉莉丝突然幽幽地说道：
“去第4行星吧。那里虽然环境差了些，但空气中的稀薄的氧气还不至于要了我们的命。”
针叶愣道：
“可是敌军还在星系内。”
莉莉丝的声音依旧黯然无力，她说道：
“它们如果要对我们赶尽杀绝的话，我们现在早没了。放心吧！它们的目的不是杀死我们。”
针叶虽然心中尚有顾忌，却也挑不出莉莉丝这番话有什么毛病，便调整了穿梭机的方向，瞄准了那颗荒凉的第4行星。针叶问道：
“需要通知其他船员前往第4行星避难吗？”
莉莉丝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你可以试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穿梭机的通信系统是依托母舰进行中继的，现在整个舰队都没了，就连我们的RI都是通信脱机状态，你能联系上其他人吗？”
针叶顿感大事不妙，忙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没有通信了吗？那我们要怎么回巴纳德星环？”
莉莉丝依然冷笑着说道：
“巴纳德星环？哈……但愿它还在，那样的话，我们或许还能在6000年后获救。”针叶仿佛明白了什么，莉莉丝依旧冷笑着，“我本想让战损补给序列在穿梭机上加装量子通信附加单元、意识空间传送单元和机体休眠单元，虽然这只需要对制式穿梭机进行不到十分钟的结构微调，但在当时那种战况下，一分钟就是成百上千条性命，我不敢拿一部分人的性命去赌另一部分人的未来……”
针叶已经没心思听她的辩解了，他慌忙打断莉莉丝问道：
“你的意思，那些正在试图逃出b3星系的人，最终将因为没有通信、失去意识空间传送、无法进入休眠状态，而最终困死在穿梭机内？”
莉莉丝沉默不语表示默认。
针叶彻底慌了，他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最原始的办法试图营救那些肉眼还能看到的曳光。当年在新兵训练学校时，针叶学习过如何驾驶这种传统核聚变燃料飞行器，他重新调整穿梭机的飞行状态，让机尾朝外机头向内的与b3星系的黄道面呈45°，等到穿梭机姿态稳定后，针叶通过手动操控，让机尾喷射了三秒尾焰，喷射结束后，他又立即以90°角的直线为基准面，镜像调整穿梭机的姿态，待到机身稳定后，又是三秒钟的尾焰喷射。穿梭机没有重力模仿功能模块，莉莉丝此时虽然被安全带束缚在副驾驶位上，但这天旋地转身体感受让她很快读懂了针叶的意图，兴许是被针叶的行为感动到，莉莉丝扫去脸上的阴霾鼓励道：
“没想到你还懂这个。”
莉莉丝这种嘲讽式的鼓励对针叶非常受用，他笑道：
“你说你的这帮傻瓜船员能看得懂我打的旗语吗？”
莉莉丝说道：
“失重环境下没有上下左右之分，但你以黄道面为基准线打出的斜杠旗语，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要么代表的是取消，要么代表的是停船，我想只要是在机要部干过的人应该都能看得懂，各类暗语是机要部工作人员的必修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舰队里有机要部工作背景的船员有2%呢。”
这么低比例着实有些打击针叶，他叹道：
“2%也不低了，如果他们认真看的话，我这也能救五六百人呢。”
莉莉丝鼓励道：
“新船员学习手册上有简单的暗语常识，我相信大部分人是认真学过的，希望你能救更多人。”
在莉莉丝的鼓励下，针叶继续操作着穿梭机，用这种特殊的方式与其他人通信。可被恐惧支配着绝大多数幸存者们，根本没有心思去解读针叶制造出来的微弱尾焰。他们虽然深知没有通信、没有意识空间传送、没有机体休眠的穿梭机，一旦驶出恒星系就会变成一具几乎永动的有氧棺材，但他们宁愿相信强大的猎户臂星际联盟，会以大海捞针的方式救起自己，也不愿意在恐怖的敌舰队旁边多待一秒。
针叶此时像一盏狂风暴雨下的灯塔，他试图努力召唤在狂风暴雨下航行的船队前来避险，但船队却义无反顾地向风暴的中心驶去，并坚信那里是风平浪静的晴天。
莉莉丝虽然强打起精神不断用言语鼓励针叶，却见星系内的小红点陆续变成一道道曳光飞得越来越远，只有极少数曳光向他们靠拢过来，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终于开始被残酷的现实逐步摧毁。就在针叶的操作失误频发时，穿梭机的舷窗外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强光。二人寻源望去，发现那些停靠在b3恒星周遭的敌军舰船正在陆续爆炸，无数大小不一的火球向炙热的恒星表面坠落，那些最早坠入恒星的火球，已经激起了一定规模的太阳耀斑。
莉莉丝见状，双目圆睁地大喊道：
“不好！这么大规模的能量坠入，会激起席卷整个恒星系的恒星风暴的。快逃！”
针叶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他一边调整穿梭机的姿态，一边问道：
“往哪儿逃？”
莉莉丝回道：
“去第4行星，但愿我们能在超强电磁波和高能带电粒子追上我们之前抵达行星表面。”
这时小叶子突然插话道：
“针叶上校，我虽然只由少量的电器元件构成，但这种级别的恒星风暴会让我在你的大脑皮层下短路并放电，所以我先关机了。请您在恒星风暴过去后，再对我进行唤醒。”
没等针叶回复，小叶子便自动关机了。
那几架看懂了针叶的旗语，并向其靠拢过来的穿梭机，此时也预测到了b3星系内即将发生的灾难。他们开足了马力，与针叶和莉莉丝一块，朝着第4行星疾驰而去。
他们此时虽然在第3行星的轨道附近，但装载着传统核聚变发动机的穿梭机，最高时速不过2万公里，而恒星风暴抛洒出来的超强电磁波和高能带电粒子则是以光速向四周散射。针叶等人的几艘穿梭机，是在其穿越第4行星的大气层时，便已经被这些要命的抛洒物追了上来。得益于他们身上所穿的高分子材料制成的宇航服，针叶和莉莉丝的身体没有受到致命的辐射伤害，可结构简陋的穿梭机就没那么好运了，由于缺少舰船级的抗爆涂装，恒星风暴带来的超强电磁波和高能带电粒子，在追上穿梭机的一瞬间就让其彻底瘫痪了。几艘失去动力的穿梭机依靠惯性冲进行星大气层后，便以自由落体的姿态，垂直向地面坠落。更要命的是发动机内失去激光约束的核聚变反应炉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随时有可能将他们蒸发掉。
穿梭机穿过大气层和厚厚的云层后，针叶和莉莉丝发现，地面是一条被白雪覆盖的山脉。二人刚戴上应急头盔，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巨响，抬头望去，发现是一架距离他们十多公里远的穿梭机发生了爆炸。针叶望向莉莉丝，问道：
“准备好了吗？”
莉莉丝做了个OK的手势，回道：
“随时可以迫降。”
针叶隔着全透明的应急头盔玻璃，满脸委屈道：
“也许我们应该和他们一样飞离b3星系，这样我们至少不会这么快就要面对生离死别。”
莉莉丝伸手摸了摸针叶的头盔，安慰道：
“放心，只要在5公里范围内，我就能找到你。”
针叶朝莉莉丝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和不安，随后便果断拉下应急迫降机械阀。穿梭机的整个机舱盖被瞬间弹飞，针叶和莉莉丝被“X”型安全带深深地嵌在各自的座椅上，一前一后被弹射了出去。针叶顿感到自己的身体比待刚刚在坠落的穿梭机里更加天旋地转，躯干和四肢虽然有高分子宇航服保护，感受不到1万米以上寒风的刺骨，但巨大的风阻却吹的他的四肢胡乱摇摆。这种混沌的下坠感只持续了几秒钟，针叶就感到身体被一张非常有力的膜，从四面八方挤压了过来，使得他的身体四肢完全张开，呈现出一个“大”字形。接下来，他的身体感觉到这层有力的膜内部开始充气，随着其内部的气体逐渐充盈，自己身体下坠的速度也开始变慢，直到落地前，他都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朵有实体的云包裹在其中，随风漫天飘荡一样。
落地后，包裹着针叶身体的应急迫降气球慢慢地泄了气，等到他终于摆脱出保护自己身体的气球时，他发现自己正降落在一处刮着漫天风雪的半山腰上。举目望去，那艘载着自己来到第4行星的穿梭机此时已经撞向临近山峰的封顶，激起的巨大火球在狂风暴雪的摧残下没有壮烈太久，便变成一阵阵疾驰的黑烟，随狂风消散开来。
针叶摘下应急头盔，对着周遭大声喊道：
“莉莉丝……你在哪儿……”
狂风夹杂着纸片般大小的雪花瞬间灌进针叶的喉咙里，这让他不禁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使劲拍了拍自己胸口，让身体平静下来后，又奋力地朝四周大声喊道：
“莉莉丝……莉莉丝……听得到我的声音嘛？你在哪儿……”
渐渐地针叶的身体适应了暴风雪倒灌入喉的感觉，虽仍觉寒冷刺骨，但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剧烈咳嗽。直到他喊了十几声后，才收到回应，不过收到回应的器官并不是他的耳朵，而是他的视网膜。针叶视网膜上的RI突然亮起，这让他紧张的身体突然打了一个激灵，险些摔倒在地。针叶熟练的用视觉焦点打开来信，只见信中骂道：
“你这个蠢货，快别喊了，当心引发雪崩。RI是生物工程技术，能源用的也是人体自带的生物电，不会受恒星风暴的影响，虽然没有舰船的通信中继，但可以收发5公里范围内信息。我已经把我和你的相对方位发给你了，你快来我这儿，我的脚受伤了，走不了路。”
针叶回复道：
“没事儿就好。你待着别动，我马上就过来。”
然后便戴上应急头盔，寻着视网膜上闪烁的方位信息，踉跄着脚步朝莉莉丝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