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人间烟火74(1 / 2)

很多年后,辛迪加是这样形容自己第一次看《星火》的感受:“一开始,我认为这不过是小说里的故事;之后,我开始相信其中部分是真实的,大部分仍然是小说的艺术性夸大处理;再然后,我相信其中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波兰的乡村和工厂就是如此的残酷;最后,我才明白这个社会的黑暗远超我的想象——也远超这两篇小说的描绘。”

拿到杂志后,特里斯就先行告辞了。他还要回去给克里斯汀交差,不敢多耽搁。其它四人则干脆留在原地看起杂志来。

“不愧是显克微支阁下,”艾尔莎指着《炭笔素描》中的一段说道,“看这段:‘那凶恶的社会,那对于柔弱无助,和压倒的敌对势力的深切苦痛的感觉,那像是风暴中一片树叶的身分,那沉重的知觉,知道不论从天上地下,从各方面都没有救助。’一个农妇被村里的老爷盯上,这种事情在我老家屡见不鲜。”

“《炭笔素描》里让我感触最深的还是后面村长和书记诽谤勒巴一家的情景,看看这段,”布兰卡念道,“‘人们散布流言,同乞丐的鞭子一样地辛辣,说村长和书记做得很对,因为留着这样一个流氓,只是招神的惩罚到羊头村来而已。’乡村里的掌权者总有办法让村民都站在自己这边,而那些一样背负苦难的村民总是发现不了,自己的苦难就来源于这些混蛋。”

“而且这些人最后什么都不用担心,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他继续任那羊头村书记的职务,现在有被选举为法官的希望’,”艾尔莎说,“这种事情我已经见得够多了,所以我才决定来华沙,城市要比农村好太多了。”

“姐,也不完全是这样,”罗科索夫斯基翻到了《黑夜中的女工人》那一页,“看看,‘一个瘦成麻秆的女工人,只因为接过路人好心给的半块面包就被监工的打死在路上,而她给这些监工挣来的钱,足以买一栋楼的面包!’我曾经在工厂做过童工,那里是最黑暗的地方,工厂主竭尽所能地从我们身上克扣油水,在农村那些地主老爷们还得做做样子,在城市他们可是连样子都不做了。”

“更可怜的是,这个瘦成麻秆的女孩还是被家人从农村卖到工厂的,她来华沙之前已经把当农民的苦都吃了一遍,来城市之后又把工人的苦也吃了一遍,”艾尔莎身为女性,对女性的苦难更有共情,“一个才十几岁的女孩子就这样客死他乡,实在让人难过又气愤。”

听着几人的话,辛迪加觉得有点魔幻。不就两篇小说嘛,至于你们这么忧国忧民吗?怎么感觉按这几个人说的话,我联邦都要亡国了?

身为元帅之子,辛迪加从小都是和大贵族家的孩子以及王室子孙生活在一起的。他从未真正见识过底层人民的生活状态,自然无法对小说中乡村和工厂的苦难产生共情。

在他的认知里,婴儿的奶粉、每周的晚宴、华丽的衣服和宽大的住宅似乎是天经地义的,如果一个人得不到,那他一定是不努力。很显然,辛迪加父辈们用来愚弄大众的话术,第一个愚弄的是他们自己的孩子。

“这小说里说的都是真的吗?”虽然很破坏气氛,但辛迪加最终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罗科索夫斯基、艾尔莎和布兰卡对辛迪加提出的问题并不感到奇怪,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当在学校里第一次看到这位爷能自由出入校门买东西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辛迪加和自己之间已经隔着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辛迪加同学毕竟是元帅的儿子啊,”布兰卡尴尬地笑了笑,“说是真的也确实是真的,但这毕竟是小说,有夸张的地方。不过里面主要人物的命运都是现实里发生过的。”

“我家以前是农村的地主,见过和《炭笔素描》里故事一样的真事,”艾尔莎说,“村里的牧师看上了一个农民的妻子,在她去教堂的时候想办法诱奸了她,后来事情败露了,他就诽谤那个夫人是撒旦的使者,来诱惑自己的,鼓动村民把那一家子都打死了。”

“那个牧师呢?”辛迪加问。

“升地区牧首了好像,后来还被沙皇接见过,”艾尔莎的语气有些无奈,“现实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事情一般是不会发生的。”

“我们这么说,辛迪加也不会有什么实感,要不这样,反正我们也放假了,去找个工厂参观一下怎么样,”看着辛迪加半信半疑的表情,罗科索夫斯基提议找个工厂带辛迪加参观参观,“正好我以前工作的那个工厂就在附近,是一家纺织厂,管得比较松,我们能混进去。”

“你以前工作过的工厂,”辛迪加打量了一下罗科索夫斯基,他记得罗科索夫斯基好像比自己还小一点,“你几岁去打工的?”

“五六岁吧,我爸刚搬到华沙就去世了,家里没有钱,我就去工厂当童工养活自己了,”罗科索夫斯基回答道,“然后沙俄覆灭以后,我就参了军,后来被调到布列斯特要塞,然后被发现是童军,就建议我来军校了。”

“五六岁?你小时候不上学吗?”辛迪加大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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