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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自己终将变成布告栏中的一则留言,不是故作悲音,而是他知道自己的生命轴就是比别人要短,有时候他会希望母亲和继父再生一个孩子,以便填补自己留下的空位。

楚子航从淋浴间里出来,换了干净的衬衫和裤子,重新在书桌前坐下,默默地眺望着窗外。

一只黑头的北极燕鸥正张开双翼,仿佛悬停在风中。这种鸟能从北极一直迁徙到南极,是世界上迁徙距离最长的生物,它的一生几乎都在飞翔,甚至可以在风中睡觉,有人说它就是“无脚鸟”的原型,那种鸟一生下来就会飞行,降落的时候就是死去的时候。

楚子航按下了脑海里消极的念头,打开笔记本,连线召唤了EVA:“查询‘黄昏教条’相关的词条。”

EVA罕见地沉默了几秒钟:“你触发了敏感词系统。我的意思是,‘黄昏教条’在我这里是个敏感词,我必须得到校方的批准才能对你公布结果。”

“学院还有敏感词系统?”楚子航也是第一次听说。

“总有些信息要限制在小范围内,我既然能这么跟你说,意思就是‘黄昏教条’这个关键词确实是存在的,而且敏感。”EVA微笑,“我只是不能向你展示跟它相关的所有链接,但大概情况跟你说一下,我还是有这个权力的。秘党跟其他历史悠久的组织一样,曾经分裂过,也曾经吸收过外部的力量,黄昏教条就是从秘党中分裂出去的一个小组织,通常秘党会监控它几十年,直到确定这些分裂出去的组织不会影响到秘党自身的运转,还得能够保守龙的秘密。我确实不知道极北之地就是黄昏教条的后代,它奉行的理念跟黄昏教条完全不同,希柏里尔并不是黄昏教条所追寻的。”

“那么黄昏教条的理念又是什么呢?”

“他们是奥丁的追随者,他们相信历史上曾经有跟龙族相当的智慧生命,人类称他们为神族,在名为‘诸神黄昏’的决战中,神族和龙族同时受到重创。随即爆发的大海啸席卷了世界的绝大多数地区,掩埋了史前的文明,大海啸之后,人类才终于迎来了发展的机会。”EVA说,“与其说是理念,不如说是小报记者的杜撰,类似的说法在各种伪科学书籍中数不胜数。我们之所以很快就不再关注黄昏教条的发展了,不是因为他们隐秘,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重要,以他们掌握的奥秘,既不能颠覆这个世界,也培养不出赫尔佐格那种魔鬼式的家伙来。”

楚子航沉吟了片刻:“EVA,想办法帮我申请到许可证,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黄昏教条的事!”

EVA笑笑:“不过是些旧文档,我应该能想办法帮你解决。”

楚子航再次来到甲板层已经是晚饭时分,通常晚饭后他会去后甲板上观鲸。他每天的生活基本上都是这么一成不变,也觉得自己是个乏味的人。

可踏上前甲板的时候,楚子航竟然觉得春风拂面,前一天海面上还是雾气滚滚寒风呼啸,可出了风暴区之后温度骤然上升到了零下十几度的程度,跟零下三十度、带着盐粒和冰渣的狂风相比,此刻的风说得上温柔。甲板上白雪皑皑,北极圈里其实并不经常降雪,那些雪是造雪机加上强力风扇造出来的,船员们正把大块的浮冰吊起来作为造雪的材料。

今晚是船上的嘉年华会,服务生们把餐厅和酒吧都搬到了前甲板上,竖起了烧煤气的取暖灯,客人们甚至可以穿着露腿的晚礼服在露天环境中喝酒喝咖啡,再披一件皮草或者保暖服就行。赌场调来的娇俏的白俄罗斯少女们穿上圣诞短裙,踩着小滑板来来去去地服务。

甲板的正中央,服务生们用冰块围成了晶莹剔透的舞池,管弦乐队演奏着抒情的调子。

来之前楚子航搜过这趟旅行有关的资料,据说它浪漫得让你都不好意思孤独,不像那些环游加勒比海的老年游航线,YAMAL号的北极航线虽然清冷,旅客们却很年轻,因为票价高昂,也就不乏阔绰的客人,在漫长的夜幕中航行,在瑰丽的星光下,坠入爱河的比例相当之高。楚子航并不觉得自己适合那么浪漫的环境,但既然来了也只得找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他总得吃饭。

早餐的事情结束后,文森特和他那些危险的女孩又彻底消失了,登船的这几天来楚子航又很少参加船上的活动,于是那些人在他眼里就只是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路人丁……他很快就在人群中发现了熟悉的面孔,某个男人穿着笔挺的海员服,戴着白色的大檐帽,面颊瘦削如同刀削,透出东斯拉夫人特有的那股子冷酷的英俊,可他又兼具油腻之美,衬衫选得非常贴身,凸显健硕的胸肌,髭须修剪得整整齐齐,还刷上了精油,浓烈的香水味隔着几米远就能闻见,很难说那效果是上头还是催情。他的女伴同样耀眼,是位二十八九岁的少妇,隆臀蜂腰,红色的天鹅绒长裙把她的身躯勾勒得凸凹有致,修长的手在男人的胸口缓缓地摩挲。

男人凝视着女人的眼睛:“爱是亘古长明的塔灯,它定睛望着风暴却兀不为动;爱又是指引迷舟的一颗恒星,你可量它多高,它所值却无穷。”

楚子航感慨雷巴尔科船长的两面性如此之强,昨夜他还怀念着远在莫斯科的前妻,深情而沧桑,现在他正挥洒着莎士比亚的诗句,俨然下一刻就要跟那位少妇坠入爱河。以他的天分,在阿尔法特种部队服役肯定是屈才了,克格勃没有把他选为美男间谍,应该说是克格勃负责人的失职。

萨沙也发现了楚子航,急忙用眼神示意楚子航滚远点不要打搅自己的节奏,然则少妇却很敏感,立刻挣脱出来,拖着鱼尾裙摆去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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