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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卡伦先生把剩下的半杯威士忌倒入水中:“与您分享,尊敬的玛利亚小姐。纵然身在地狱也要痛饮美酒,因为我们的悲鸣不会被上帝听到。”

他转身离去,文森特紧随其后,走到门边还不忘回看一眼那个铁箱子。然而就在这一刻,水中忽然升起了细长的黑影,带着锋利的破风声,直刺文森特的后背。是那些扎进钢板的触手,它们并不是柔软的,从钢板中拔出来之后坚硬得就像是海蜘蛛的利爪,有着很多的骨节,它们的末端锋利如刀,有些甚至生出了手一样的分叉结构,带着锋利的尖刺。

文森特惊叫着退后,后背死死地贴着舱壁。他今晚犯了错误,以往他来这里总会戴上防毒面具,然后在水密舱中注入100升水银好让那个怪物处于中毒的状态,但今晚怪物很安静,而他又陪着尊贵的客人,不敢要求客人戴着防毒面具进入。麦卡伦先生说得没错,这种东西只是被束缚,但永远不会放弃反抗,因为只要龙不死,龙血就不会停止沸腾!狂暴的龙魂永远在囚笼中怒吼!

麦卡伦先生叹息一声,随手捏碎了手中的水晶杯,爆出无数碎片,仿佛一场闪光的暴雪。按说这些锋利的碎片固然可以割伤人类的皮肤,但也不过是细小的伤口,可在麦卡伦先生手中,那赫然就是一次小小的星爆,怪物的利爪被玻璃碎片切得寸断,浓腥的黑血喷得到处都是,灌满水泥的铁箱中传出凄厉的吼声,像是大群猫头鹰聚在一起哀嚎。文森特跌跌撞撞地奔出水密舱,旋转舱门旁的阀门,一次性注入了大量的水银到水密舱中,白茫茫的水银蒸汽从上方降下。

无论对人还是对混血种甚至纯血龙类,这种密度的水银蒸汽都是剧毒,麦卡伦先生却并不急于退出。他仍然是那副慵懒淡定的模样,仿佛自己正站在船头眺望着落日,只是那壮阔但凄凉的美令他感受到了些许震撼,那些骨状触手喷出的血浆不知为何哪怕一滴也没有沾染到他的衣襟。

“还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呢?亲爱的玛利亚小姐。”他轻声问。

“请……杀死我!”铁箱中传出疲倦的哀鸣。

“抱歉,那是我唯一不能为您效劳的事。”

文森特预留的一间特等舱里,麦卡伦先生又端上了新的一杯威士忌,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爱喝酒还是喜欢端着酒杯的这个范儿。

八具棺材中的一具也被运到了这间船舱里,麦卡伦先生声称这里面装着生前有名有姓的某人,但他弃沙发不坐,一屁股坐在了棺材盖上。

文森特心有余悸,却还是在电视屏幕上打出了那张陈旧的航迹图,恭恭敬敬地为麦卡伦先生解释他的工作进展:“这是1943年高更亲王号的航迹图,他当时就是用毕宿五作为航标,成功地找到了神国之门。我们在12年的尝试后意识到其中的错误,因为地球自转轴的变动,我们需要对1943年的航迹图做些许的修正,如今我们已经成功地找到了玛利亚说的彩虹之海。”

画面转到一间病房里,一身素衣披头散发的女人对着镜头喃喃自语:“我们渡过了白砂的海洋……我们又渡过了彩虹的海洋……我们在崇山峻岭之间漫步,花树在我们的面前歌唱,每一朵花都唱着颂圣的歌……我们终于看见了那扇伟大的门,它的上下左右无止境,门中映出我们的脸,有的人欢笑有的人痛哭……我们将永生也将死去……我们将与神同行……”

麦卡伦先生扭头望向窗外,天空中满是灿烂的极光,在北冰洋的航线上极光并不罕见,但如此灿烂甚至堪称辉煌的极光,即使是航海经验老到的因纽特人,在北冰洋上航行一生也未必能看到一次,它被称为“女神的裙摆”,据说这是因纽特人的女神此刻正从天空中经过,她以极光为裙,裙摆之大能覆盖整个冰海。

“彩虹之海,原来是这个意思。”麦卡伦先生微微点头。

如果真正观察的话会发现那片极光边缘还有红色和紫色的泛光,像是一层油膜在空虚的界面上流淌。

“正是这样,尊敬的阁下,白砂之海指的想来就是我们之前遭遇的冰风暴,在这片茫茫的冰海上我们似乎航向任何方向都可以,但却存在着一条隐秘的航线,我们首先需要穿越冰风暴,然后穿越极光笼罩的大海,接下来我们就会见到……”文森特说到这里略微迟疑,“崇山峻岭。”

冰海之上当然不会有崇山峻岭,更不会有会唱歌的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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