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爆炒鲜香18(1 / 2)

2018年7月。

何望从朦胧中醒来,没有整觉的夜晚是难熬的;但甜蜜的就算是负担,也是甜蜜的。

“啊,啊,嗯……”刚醒来的何安宁睁开眼,她躺在床铺包裹着围挡的一边,看着仍有些模糊、陌生的一切,呼唤着最亲的人。

“嗯……老婆,”何望叫着身边还睡着的妻子——颜悦婷,“你闺女醒了,饿了,还是尿布满了,你看看……我昨晚都没睡……”

“嗯?嗯,好,”被叫醒的颜悦婷还闭着眼,她向女儿的方向转去,并首先将对方拥入怀中,“宝贝,你醒啦?再睡一会好不好?妈妈好困……”

“啊,嗯,啊……”何安宁往妈妈怀里钻去,获得了熟悉的安全感;但似乎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可爱的“喃喃”声逐渐抬高成了哭声,“嗯,啊……哇哇哇……”

“嗯,好,宝贝怎么了?”颜悦婷睡眼朦胧地坐了起来,第一时间为何安宁换了尿布,并同时安抚着,“尿布布满了是不是?肚子是不是也饿了?,等妈妈喂你……”

“何望,何望!”卧室房门外,传来了汪德萃的声音。

颜悦婷碰了碰何望,“你妈叫你呢,这么早,什么事呢?”

“哎,鬼知道……”何望本不想理会,却无奈汪德萃不断地叫着门,也只得起身,走到卧房外的小客厅,开了门,不耐烦地说道,“干嘛?这么早,昨晚安宁肚子难受,我都没睡……”

汪德萃并没有在意儿子昨夜是否足眠,而是一副魔障了的神情,她以这样的神情说话,已经有9年的时间了;她如获至宝,还极其庄重地,就像在传达旨意一般地说道:“我昨晚在姨姨那边,‘天上’说了,说安宁不是你女儿,是赐给你的,任何人都不能替安宁做决定,除了天上,你明白吗?”

在她说的过程中,何望就已经完全醒了,他攥紧了拳头,怒目圆瞪,却要强忍着怒火,压抑着声量说道:“我有没跟你说过,不要再跟我提这些?你能不能让汪德馨闭嘴?说了都是假的,你为什么不信?”他如此压抑,是因为不想吵醒妻女,和在对门还睡着的父亲——何仰敬。

“哎,儿子,你不要这样……”汪德萃看似根本没发觉对方的盛怒,还想继续劝说道。

而何望几乎忍无可忍,指着自己的母亲,咬牙切齿道:“你嘴巴给我闭紧了!”

“……哎,”汪德萃这才停下,但又在何望关上门前,再次说道,“还有,”她向着卧房方向努了下嘴,“她妈今天几点过来?”语气中还带着再明显不过的蔑视。

何望努力压低着音量,但警告道:“下午来,你别管,别多话!”他说完便立刻关上了房门,让世界清净下来,却没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坐到小客厅的窗边,拉开窗帘,打开一点窗户,拿起了放在窗边的烟。

“怎么了?”抱着何安宁的颜悦婷从卧房中探出身来,“说什么了?”

“没事,她不睡了?”何望赶忙把窗户开得更大了些,并往外扇着烟。

“不会是说我妈的事情吧?”颜悦婷有些忐忑地问道,“她就是过来暂住几天,然后就住院了……”

“没事,放心,不是说这个。”何望探出窗外,深深地吸了几口,便掐灭了烟,他再回过头看着妻子怀中的女儿,稍作犹豫,但还是不吐不快,“是汪德馨,派她过来宣示主权,说安宁不是我们的女儿,是她天上赐的;说只有她能替安宁做决定,我们不行。”

“切,真的是疯了,她怎么不上天?”颜悦婷直感到莫名其妙。

“还不就是为了钱,”何望不屑地,又同时带着强烈的恨意说道,“从我这没办法了,就想对我女儿下手。”

“那你妈呢?就随她妹这样子?”

“她早就没有自己的思想了……完全地被洗脑了。”

“那你是怎么……”颜悦婷有些好奇,但小心翼翼地问道,“……突然就不信了?”

“发现是假的了呗。”何望显然是在逃避话题。

“噢。”颜悦婷也不再追问了。

而何望,他也感受到了妻子的善意,也感谢这份善意。

当天下午。

何安宁在卧房中睡着,何望和颜悦婷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颜悦婷的手机响起,是她母亲,黄玲的来电。

“诶,我到你门口了,就不按门铃了,你来开下门。”电话那头的黄玲说道。

“嗯,好,马上来,”颜悦婷立刻起身,“我妈来了,我去开门,你看着安宁哈。”

“好,”何望回应道,但他还是觉着不放心,“不然我还是抱她下去吧。”

在汪德萃的注目中。颜悦婷开了门,并第一时间接过母亲的行李,“妈,你坐这边换拖鞋,”待到黄玲换好拖鞋,她再领着对方去到已整理好的客房中。

在这过程中,汪德萃全程冷眼旁观,非但没有言语,以及任何对客、对亲家的礼仪,就仅是对黄玲挤出的那一丝谁都能看懂的假笑,还让自己瞪着对方的眼神变得更加凶狠;仿佛如临大敌一般。家里的保姆——董阿姨本还想上前帮手的,也被汪德萃拦着了身后;等到颜悦婷和黄玲离开了门厅,她又对着董阿姨耳语了起来。而董阿姨,也明显地面露难色了。

这一切,都被抱着女儿走来的何望看在了眼里,他与母亲目光接触,只感到毛骨悚然;他看到母亲一反常态地,没上前来抢着抱何安宁,而是转身走了,而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晚餐前。何仰敬或是还没有察觉到家中异常的气氛,或是已经察觉到了。他来到了厨房中,或是为了招待亲家,或是为了寻得安静。无论如何,他都准备要烹饪一道禄州佳肴——炒鲜香。

这是一道以猪腰和海蜇皮作为主材,以花菜、青红菜椒和洋葱为配菜,以酸甜为主味型的炒菜;同时也是一道考验厨师炒功的功夫菜,讲究猪腰香而不骚,海蜇皮鲜而不老,还要保持所有主材和配菜爽脆的口感。

何仰敬一进厨房,就先检查了提前泡在水中的海蜇皮;他眼观手感,确认光泽、透明度和泡发程度都处于最刚好的状态,便捞起了海蜇备用。再是处理猪腰,他横向对半片开猪腰,熟练且彻底地切除腰骚,并打上花刀,再泡入清水以释出残留的血水。再切好了花菜、青红菜椒和洋葱,以及作为调味料的小葱段和蒜末。他开始调制决定整道菜口味的酸甜汁;较大量且等比例的香醋和白糖,少许的生抽、盐、胡椒粉和香油,再提前放入以地瓜粉调制的勾芡汁。到此,准备工作算是完备。

一锅清水,烧到微滚,先汆花菜,再是海蜇皮,最后是猪腰;每一样食材均在6分熟时捞起。再热锅冷油,待青烟初起,汆好的食材入锅炒至8分熟,并盛盘备用。

另起一锅,待油烧热,爆香蒜末,炒香青红菜椒和洋葱,倒入调味汁,并用炒勺画圈炒匀;待料汁烧至浓稠,下入花菜、海蜇皮和猪腰快速翻炒,并几乎同时下入小葱段,待到小葱呈现翠绿油润之时,就起锅装盘。

何仰敬在装盘的同时对董阿姨说道:“小董,叫何望和悦婷,还有亲家母吃饭。”

厨房,已不再是何仰敬的战场,而是他寻获平静的居所;厨艺,也不再是他谋生的工具,而是他表达情感的媒介。

这是他力所能及的;也有他力所不能及的。

因为在当晚的饭桌上,何望那不好的预感,将以更加震撼的现实展开。

“何望,悦婷,来吃晚饭了!”听到董阿姨的叫唤,何望和妻女一同来到了饭厅;董阿姨还同时叫来了黄玲。

少有的状况是,汪德萃与何仰敬已落坐饭桌;何望最先注意到的,是父亲难堪的表情,然后是董阿姨那僵硬的神情,最后是饭桌上,多出的,单独放在显眼位置的盘子和筷子。

刚把女儿放在推车上,并推来饭厅的颜悦婷,也发现了与平时里不同的状况;但在她还没搞清状况,还在与丈夫面面相觑时。

汪德萃站了起来,突然热情地,还一脸得意地,招呼黄玲坐在了她指定的位子上,并拿起那副单独的盘筷,“来,这是给你的,公筷,你要吃什么,先夹到这盘里,然后再用你自己的筷子哈。”她还特地当着所有人的面,着重地说明了下。

黄玲听到不知所措,她只能以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儿。而颜悦婷则是完全搞清楚了状态,两边眼眶也立刻满盈泪水,但她还是紧咬着牙关,“妈你坐,我帮你盛菜。”

而何望,早已看到了妻子那委屈无比的模样,他无比心疼地,也无比愤怒地,“不用!”他说着便上前拿起了那副单独的盘筷,并放回到了厨房中,再回到饭厅,说道,“谁觉得不舒服,就别吃!”他说着的同时,愤怒地瞪着自己的母亲。

而汪德萃则逃避着这眼神,还一脸委屈地。

何望再看向何仰敬,对方则是一如既往地一言不发,默默地吃着饭。眼见如此,他也就罢了,“吃饭,”这是说给全桌人听的,而再轻轻地拍了拍妻子的腿,以示安慰,再轻声地说道,“先吃饭,等下再说。”当然颜悦婷没吃两口,就抱着女儿回到卧房中了;黄玲也就吃了几口,跟着离席了,并回到了客房中。何望自然也再没胃口,紧接着回到了卧房。

一进门,他就听到了妻子啜泣的声音,再赶忙走到卧房内,来到了正抱着女儿哭泣的妻子身边;他此刻能做的,就是紧紧抱住对方。

“呜……”这一抱,也让颜悦婷彻底松开了紧绷的神经,放声痛哭;直到哭到累了,哭到淡了,才能说出话来,“太欺负人了,她怎么对我都行,我都可以忍;但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妈?这太刻意了吧,哈?我不相信她可以无知到这种程度,拿个公筷,肿瘤是会传染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委屈,我知道她想干嘛。”何望嘴里说着,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还能如何安慰妻子,他自己也还在强烈的情绪中,他攥紧着拳头,就快攥出血来了。

“这就是在针对我妈啊!招她惹她了,到底是?算了,本来让我妈过来暂住,就是方便我照顾她的,我明天就带她先办住院,反正,本来也快要手术了。”她越说越委屈,说到又哭了起来。她怀中的何安宁似乎也受到这伤心的感染,“哇哇”地大哭起来。“噢,噢,宝贝不哭,是妈妈害你哭了是不是?”颜悦婷自己还挂着一脸泪水,就立刻起身哄起了女儿;因为任自己再委屈,她也不会忘记了,自己是一位母亲。

而何望,何望只能感觉到愧疚,以及深深的耻辱感,他立刻起了身,“你不用提早带你妈去医院。这问题,我来解决!”他说着便走出卧房,走向对面,父母的房间。

“你态度好点,别吵架……”颜悦婷还不忘提醒道。

“尽量。”

每每走向父母的房间,他都会感到一股莫名地紧张感,一种疏离而非亲近的感受;哪怕是在如此盛怒的时刻,他也还是有着这样的感觉。直到,他打开了房门,只看到母亲汪德萃在其中,而不见父亲何仰敬时,这紧张的感受才平复了;但同时涌起的是一如既往的失望,他知道父亲又再逃避了。

“到客厅,聊一聊!”何望对汪德萃冷冷地说道,便先走向了客厅。

而面对已坐在客厅沙发上摆好架势的何望,汪德萃也有着怨气,她有自己的道理和不满。

“妈,你到底……”何望尽力地压抑着情绪,意识到语气太重后,调整了呼吸,并继续说道,“……想干嘛?”

但汪德萃却拉高了声量,生怕这个家中,有人听不到,她近乎是用喊的,道:“什么想干嘛?她有病!当然要用公筷!不然传染给我和你爸怎么办?”

“是谁跟你说,肿瘤会传染的?”何望对自己的压抑立刻就要瓦解。

“人家说……”汪德萃还打算狡辩一番。

何望的怒火已铺天盖地,“是谁?姓甚名谁?哪个医院?哪个科室?还是哪个路边的大爷大妈说的?”

“儿子,你不要这样,我是你妈……”虽然汪德萃着重提醒了何望,自己是母亲的身份。

却反倒让何望更加气愤了,因为他早已受够了对方的伎俩,“是汪德馨对吧?又他妈的跟你胡说八道是吧?不是跟你讲清楚了,那些话,什么到处吹嘘我们家很有钱,到处炫耀的话,根本就是林莹让她同学的妈说的,再造谣是悦婷她妈说的:人家在现场,一听对方话锋不对,马上就打电话过来,我和悦婷听得真真的,这还有录音,不都给你听过了?”

汪德萃立刻摆出一副油盐不进,受尽委屈的样子,她强硬地说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我只相信你德馨姨,要没有她,没有天上……”

对方摆出的模样,正是何望最厌烦的,他已经完全不顾及母子的亲情,厉声吼道:“快闭嘴吧!汪德馨想怎样?非要搞到每个接近我的都是坏人,只有她是好的,是吧?已经把你骗得跟傻子一样,还不够是吗?骗得你把香港的房子卖了,给她买房子,还他妈地要买在我家对面,还不够是吗?”

面对如此暴怒,汪德萃完全不动容,她更加坚定地说道:“我娘家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当年要没有我爸借钱给你爸,你们什么都没有!要不是有你姨,有天上,你爸的生意早就完了!”

“外公借的钱,我爸开店第一个月就全还了吧?就算要利息,我爸养你娘家所有人这么多年,连他们儿女都养,也该都还清了吧?还想要怎样?而且我爸的生意靠的是他自己的本事,跟汪德馨那装神弄鬼的狗杂种有什么关系?”这近乎绝望的愤怒,可能是何望当下唯一能有的反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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