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客34(1 / 2)

武泰六年十一月,威远商会。

扶风城十一月的第一天,烈阳高悬,满地苍黄。

鲜红的血液顺着庭院的台阶慢慢溢出,数不清的尸体堆积成山,浓重的血腥味飘浮在空中,久散不去。低下头,脚下是血流成河,抬眼望,眼前是尸骸成林,俨然一副人间炼狱的模样。

一群身穿北越禁军甲胄的士卒在庭院的尸山血海内穿梭,脚下的人皮烂肉都被踩作了泥尘,禁军的手里提着桐油桶,随意地将桐油浇在尸体上。

庭院正中央处立有一道魁梧身影,他右手抚向悬在腰间的横刀,着一身狰狞的重甲,好不威风。

“大人,威远商会算上仆役一共二百三十六人,尽数屠尽,无一生还。”一名禁军来到其近前,弯腰行礼。

“嗯。”魁梧男人发出低沉的声音,然后挥了挥手。

其余禁军见此,迅速整理好队伍跟在那男人身后,大步向着门外走去。

而另一队禁军早已持弓在门前等候,见列队出来,便将箭搭在角弓之上,点燃箭矢上的火把朝着那座古朴的庭院射去。

无数带有火雨的利箭点燃了庭院的桐油,火势迅速蔓延,熊熊烈焰攀上了梁柱,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身穿重甲的魁梧男人闭上双眼,抽动着鼻子,嘴角慢慢上扬,像是在享受这一切的荣光。

熟悉男人的禁军早已见怪不怪了,这是独属于男人的光荣时刻,可风里只有浓重的灼烧气息和血腥味,又何来的光荣可言呢?

“住手!”一声怒喝打断男人的享受时刻。

男人缓缓地睁开双眼,看向远处的人影,为首的是一个怒不可遏的年轻人。

“何人?”魁梧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年轻人耳边响起。

“廷尉府萧子虚!”

“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廷尉府的人。”魁梧男人有些慵懒地说道。

“你等罔顾王法,随意杀戮,当论重罪。”萧子虚眼神冰冷地盯着那魁梧男人。

魁梧男人同样看向这个年轻人,他忽然发现这个年轻人眼神中藏有一头狮子,平静却凶猛异常。

“王法?我等便是奉王命而来,这就是王法!况且我禁军行事,你廷尉府也无权过问,又凭何治罪?”

“赤都统,可否告知我廷尉府为何无故烧毁城中民宅?”夏伯阳站了出来,静静看着眼前的魁梧男人,他知道此人就是北越禁军都统赤飞羽。

“哼,小侯爷,念在我与你父同朝为官的份上,这次就不与你们计较,若是再追问下去,休怪本都统治你们廷尉府妨碍公务之罪。”赤飞羽冷哼一声,眼神不善地看向廷尉府众人。

一阵马嘶声惊醒了众人,众人皆抬头向前方望去,只见无数黑衣铁骑飞奔而来,自将众人身后的火光冲天的庭院围住。

为首的将军扯住缰绳,将马头勒住,右手揭开了敷在脸上的面甲,露出了那张英俊的脸庞,正是三殿下夏侯瞻。

夏侯瞻坐在战马上,睥睨四方,随意地将一叠诏书扔向萧子虚。

萧子虚单手接过,打开诏书,只见上面用苏朝官用小楷写道:“威远商会金承煜私通敌国,窝藏重犯管凌虚,且罔顾人伦,擅以活人炼药,罪无可赦,哀哀黔首,莫不痛恨,特命北越禁军诛其满门,以正法纪。大苏武泰六年十月二十八。”旁边是北越的王印,除却王印外,下方还有一道黑色的方块小印,方块中央是一道黑色狰狞的凰影。

“北越屠绝令。”夏伯阳看到了诏书上的那方黑色小印,面色凝重道。

那道凰影是北越夏侯氏的血凰家徽,而黑色的小印则是夏侯氏家主的自用印,北越国主默许了这一切。

北越王室有权发布一切有关威胁到帝国统治的政令,即使是皇帝也无权干涉,只要政令下达,各国诸侯必须全力配合,清散周遭人群,而所谓的清散实际上就是屠杀,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现场的人。

夏伯阳心里不禁一阵恶寒,抬头望向周边空空的阁楼,像是看到一座座坟冢。这条街也曾经繁华无比,而如今却空无一人,街道尽头酒楼招揽客人的旗帜还在空中飘扬,只是再也不会有人来了,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彻底抹除。

“哈哈哈哈哈!私通敌国、窝藏重犯,这些恐怕都是你所犯之罪吧!”萧子虚忽然大笑,目光直视夏侯瞻。

他昨晚找到了魏烈钧,可只有一具无头尸体,鲜血洒了满地,断掌飞出数米远,项上的那颗人头也早已不知所踪了。

想来应该也是出自夏侯瞻的手笔,他需要把自己撇的干净。

“是又如何呢?我说过了,这里是北越,不是任你横行的楼月城。”夏侯瞻也笑了,同样直视萧子虚。

“你无凭无据凭何定罪?”

“证据?我既出手,那必然已是铁证如山,容不得你在旁喧哗。况且我身为北越储君,生来就握有权柄,可定北越黎民之生死!”夏侯瞻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为君者,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一人之淫乐,你便不配为北越之君。”萧子虚大步向前走去,这一刻在他心里,夏侯瞻没有为君的觉悟,自然也再不配当他的对手了。

“事到如今,还敢如此猖狂吗?”

夏侯瞻嘴角抽动,脸上出现一丝不悦的表情。

“赤都统,执行王命,焚毁长街,清除异端,以正法纪!”

“赤飞羽领命!”赤飞羽大声说道。

无数火雨从萧子虚身旁掠过,落在了周边的阁楼,紧接着熊熊大火燃烧,瞬间整个长街被吞噬在火海中。

萧子虚回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天际被火烧的通红,空气里充斥着浓重的灼烧气息和血腥味,被火烧的劈里啪啦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仿佛又置身于那个铁与血的战场之上,他不自觉地抚向了悬在腰间的夔纹。

武泰六年十一月,帝都歌染城。

天色渐沉,落日的余晖随意洒落,连绵不绝的亭台高楼沐浴着金色的光辉矗立在这座城市,像是最忠诚的守护者。

成桓宫里,几只椋鸟在树枝上欢呼跳跃,反反复复,不知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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