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雨 西边晴(拾贰)34(1 / 2)

身边的美人不笑,神色委屈,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嘴唇紧咬,下颚的线条有些僵硬。

他看着心里揪疼,脑子里有个模糊的身影,那个女子似乎有着和眼前的美人相似的眉眼,他的心一直在说,不能让她哭,他把美人搂在怀里百般劝慰,柔声细语。

美人终是笑了,这一笑娇艳得让百花失色,可是他愣住了,心里一直在说不是这个笑容,不是她。可不是她,又是谁呢?

--题记

三生石里的钟离春笑容依旧淡泊,可是望着天空失神的时间越来越久。我看着眼前面目模糊的她,心里有些难过。崔府君知道我心中难过,轻轻握了握我的手,阴司寒冷,我回头看看他的笑容,觉得有一丝温暖渗入心间。

“你,不后悔吗?”我问钟离春。

“有些事情,你不经历过,才会有悔恨。我若是不去亲身验证过他是不是爱我,在我百年归去之日,怕是会遗恨而终,这样的结果很好,飞蛾扑火也罢,总是扑了火,伤了心,才会懂得放开,离开时才没有怨念与执着。”钟离春的声音依旧冷清,如她这般心思通透的女子,遇到情劫,偏是执迷不悔,就是撞个粉身碎骨,却也不回头。

齐威王三十六年冬,这位傲居群雄的战国君主,终于灯尽油枯,迷离之际,召集相国邹忌,司马田忌,拟旨太子彊继承大统,旨意最后特别提了一条太子妃钟离春立为王后,公子遂为太子,无叛国乱法之行,绝不改立。齐威王怕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厌恶钟离春,才特意立了这么一道旨意,保她母子二人安危。

齐威王躺在床上,看看田辟彊,又看看钟离春,千言万语却终说不出来,钟离春看着老人眼中的担忧,轻声说着:“父王放心,有我在一日,终保齐国安稳,不受外敌侵略。”齐威王费力抬手,颤颤巍巍的摸了摸趴在他床边小孙子的头。手陡然下落,闭上了眼睛。

“娘亲,爷爷睡着了吗?”三岁的田遂还不知道什么是生死,以为闭上眼就是睡着了,对他万般宠爱的爷爷只是睡着了。

“爷爷太累了,要睡很久很久,阿遂乖,不可以打扰爷爷睡觉。”钟离春强忍着眼里的泪,抱住了自己的儿子。这个如同父亲般疼爱的自己的老人离开了,这偌大的城池只剩下怀里的小小人与她相依为命了。

站在一旁的田辟彊神色悲痛,平日他只是觉得父王对他严厉异常,恨不得时时躲着不见,此刻,他是多希望可以听到他的父王对他再多一些话,哪怕是骂他也好。

北风急促地敲打着门窗,这个寒冷的冬夜,一代霸主带着深深的担忧与眷恋离世了。这战乱不休的时代,他广纳言路,弊除政清,铁腕整肃,雷厉变法,是他一手建立了稷下学宫,识人任用,开创了百家争鸣的源头。开明贤君四字他当之无愧。齐威王雄霸关东的时代在这一夜逝去了。

田辟彊和钟离春谁都没有说话,可是,谁也没有离开,一个垂首跪在床尾,一个抱着田遂跪在床头,整整一夜,没有动过。

第二天,守在宫外的大臣朗声请田辟彊与钟离春出来主持大局,钟离春揉揉已经麻了的腿,抱起怀里睡得香甜的田遂,准备走出大殿,她看看跪在那里神色憔悴的田辟彊,柔声说:“你不要太过哀恸,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努力保护好齐国,这样父王他在天之灵才会安息。外面有许多大事等着你,父王这里我会全力守着,尽心照料的。”

田辟彊扶着床沿,过了好半天才站起来,他低着头,钟离春看不见他的表情,半天才听见他说:“谢谢。”声音嘶哑低沉,不复之前的明朗。

两个人走出齐威王寝室,外面聚了一群人,一个女子的身影在一群人中尤为显眼,正是夏迎春,她穿了一身藕色宫装,头上珠翠耀眼。看见田辟彊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恭喜太子,终于继承王位……”

夏迎春还没有说完,田辟彊挥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我的父王崩了,这是什么值得恭喜的事情,你回太子府老实经闭,不要再出来了。还有把你头上的朱钗都去了,看着就碍眼!”夏迎春跌坐在地上,泪眼朦胧,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太子府美人多,得宠的少,失宠的多,没有人在意一个美人的得失。

大殓之后,太子田辟彊登上王位,号宣王。太子妃钟离春为王后,入住东宫,统领六宫,公子遂为太子。

虽然他们开始说话,可是田辟彊却没有踏入东宫半步,宫中虽华丽精致,侍女成群,可是钟离春却越发寂寞。从太子府出来,除了那些书,钟离春只带走了那个兵器架。

我想,那是她一辈子最怀念的日子吧。日子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了一年,一日,夏迎春来访,身后依旧从仆成群。神色趾高气昂,像是打了胜仗一般。

正巧钟离春带着田遂在庭院教他认字。夏迎春看着钟离春怀里的田遂,面露怒色,可是看着钟离春一抬头,她收起怒色,一脸的得意洋洋,微微抬了抬手,算是行礼了,开口就说:“姐姐好兴致,正教太子读书啊,是不是以为妹妹我被废了呢?可惜啊,君上他舍不得,我来是告诉姐姐一声,君上他封了我入住西宫,和姐姐平起平坐呢。以后只怕想给姐姐行礼都不行了,今次,是专程来给姐姐行礼的。”

钟离春依旧笑得风轻云淡,“想行礼那就行吧。”

“刚刚已经行过了,姐姐没看到吗?”

“看来你是不懂宫中礼节啊,没有封号的美人拜见王后是要行叩拜大礼的。子清,夏美人不懂礼节,这要是传出去有伤国体,你代我好好教教美人如何行礼,要做得一丝不苟,得体到位。子宁,你在一旁好好监督,不得懈怠疏忽,明白?”

子清子宁低着头,看不见脸上表情,声音却欢快清亮:“奴婢遵命!”

整整两个时辰,夏迎春在庭院里学习下跪叩首,宫中人都知道子宁武功高强,况且钟离春还是正宫娘娘,自然没有人敢帮衬夏美人。夏迎春汗流浃背,叫苦不迭,最后基本算是狼狈逃走的。

夏迎春一走,子宁笑出了声:“王后,你早该出手治治她了,看她刚刚的样子,我差点没忍住当时就笑出来了。”难得这次子清没有训斥子宁,反而也笑得开怀。

“你们啊,刚刚说了半天话,不累吗?阿遂也乏了,你们带着他一起下去休息吧。”

钟离春坐在亭子里,想着夏迎春应该回去哭着告状了吧,不知道小不点会不会怒气冲冲的来这里同她理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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