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貉节(2/?)(1 / 2)

篝火映着席地而坐的牧民脸庞,显得喜庆而红火。

插上木枝的烤肉就在火上翻烤,想吃了随时都能自己去拿,再向一旁现切鲜肉的嬷嬷讨要些辛辣的胡椒粒,就是一嘴美滋滋的肉食,姜黄裳有好几日都不曾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餐了,嘴角满是油脂。

姬苏就坐在她的手旁,小口小口咀嚼,蛮族人不避腥膻,她还未完全适应。

姜方士倒是自己在山林野路间吃习惯了,抓到野猪立马就地生火,撒点盐巴库库就吃了起来,颇有种先秦时期楚人的南蛮风范。

被现宰的羊羔牛头就在不远处,草地上还残留着刚放的鲜血,溅了一片大红。

篝火摇曳,风掠过一地的坐毯和牧民,着上皮铠和大衣的年轻武士举酒高呼,和那十六位护送的蛮族武士相敬如宾,古梨酒的芳香四溢而出,连烤肉的香气都无法压下去。

年轻人酒量极好,他一位位地捧酒敬礼过去,居然还强撑着意识,打着血红的双眸继续畅饮。

已经有不少的蛮族武士不甚酒力倒了下去,就躺在同僚的一旁呼呼大睡,面朝青天。

古梨酒是能放倒大狼的酒,它自开春的时候起酿,添入汉人的好梨和花蜜,放上陈年的酒花儿,埋入敕勒川的某个地窖里,盖土掩上三年,三年后一醒,便是跋貉节的盛宴开始。

按理说这种名贵的好酒,都是供不应求的,可一坛坛开了盖子的古梨酒就放在远处,滔酒的木勺子横七竖八地插在上面,也没有人去管。

醉倒的蛮族武士们没人为自己感到羞耻,只是舔着嘴唇可惜没能多饮上几口那冠绝青州的美酒。

忽地,远处的黑暗走来一沓骏马的蹄声,蹄声停在了水流滚滚的溪前,有人警戒地抓着刀望去,黑暗里传来一曲缥缈的马头琴声,汉子又立刻放松地躺了回去,鼾声震天的大睡。

披挂着家族部落图腾的马队出现茵茵的火光尽头,来的队伍前头坐着娇媚的盛装少女,沉重的满头银饰发出空灵的脆响,眼角勾勒出一抹长长的胭脂,看见龙琉时笑起来的模子也美地让人发颤。

那少女是赤足的,北边的青州不似汉地的女孩儿矜持,她穿着纹上雪莲和天河的马面裙,裙长及膝,下面却又露出了一段婉约纤细的小腿,小腿的肌肤鹅黄,健康的像是麦田里的金色,又像是面包上涂抹的蜂蜜,只是诱人的甜美,脚腕上还系着一对银铃,女孩儿下了马,腕上的银光叮叮咚咚的清响。

她与她的族人牵马过河,越过定锚的巨大渡舟,笔直修长的小腿溅起晶莹的水花,梦幻如浮世。

少女回头抓起一布极大的织布,挂在渡舟伸出的一截木梁上,织布画有古老的纹路和鹰狮,那是她们家族的图腾,象征着他们的到来,与和平的希冀。

龙琉喝的摇摇晃晃,马背上神勇的武士身躯骤然变成了有点羞涩的大男孩儿,他越过脚下横七竖八的醉汉,跌跌撞撞地去握少女伸来的手,用蛮语和他们简单的寒暄,再回到节日的场地里为少女的部族划出一片空地,女孩的族人们披开地毯,席地而坐,献上贺礼的好肉好酒。

龙琉的黑发束成了长长直发,垂在胸前,平添不少文气的收敛,他拘谨地连连摆手,却架不住对方老辈家长的热情,只得连连点头感谢他们的慷慨。

蛮族的少女在一旁捂着嘴偷偷窃笑,乖巧甜润。

龙琉没有佩刀,只是简简单单的换上一身衣裳,气质就变得大为不同,此刻的他没有半点距离,让人能随意像长兄一般亲近。

姬苏看看自己吃的不舍得花时间开口的朋友,又看了看远方盛情难却不停点头的龙琉。

火光托着这片草原三年一次的节日,在夜空下愈发盛大。

不停地有附近部族赶来,坐入新划出的空地,在渡舟的侧面献上自己家族的一布图腾。

古梨酒的花香越来越强烈,只是坐在欢闹的人群里,姬苏都以为自己要醉了,她小口小口抿着这极烈的蛮族酒水,脑袋混混沌沌的晕眩。

姬苏咯咯地笑,烤好的羊肉被好客的嫲嫲亲手端了上来,空地上喜悦欢腾的牧民们穿插来去,一坛坛酒桶很快就见了底,可远道而来的客人们端上了自家酿好的美酒,手脚伶俐的年轻女孩们为每一个参加节日的人倒酒,又是一种香甜的酒味在空中弥漫,又是无数酩酊大醉的蛮族汉子们摆手求饶。

火光、酒香、肉香、泊在溪河月光下的渡舟、青州少年酣醉的笑脸、缀着汗珠肌肤的娇媚少女,这场面古朴野蛮,却又温暖欢喜。

姬苏小口小口抿的有些醉了,不稳地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退出去,退的越来越远。

她在一片粼粼的月光下停住了,隔着距离去眺望这欢愉的一幕,胸膛里那颗心有力的跳动。

中原少女的瞳子极深,可她笑的时候,瞳子里的深邃又变得浅了起来,只是明澄的干净,映出来来往往的人群和摇曳温暖的火光,她很少会这么一直微笑,只是被那股气氛感染了,像他们一样在这浩瀚夜空下把酒作乐,要饮尽天下的欢愉,要吃进天下最肥美的肉。

她将手伸入背后的溪流,指尖和冰冷的溪水接触,洗的她眸子一点点清明起来。

“你在做什么呢?”打着酒嗝的龙琉神不知鬼不觉的钻了出来。

“在和长生天大人许愿啊。”姬苏也不看他,照旧眺望着人群。

“什么样的愿望?”

“告诉别人别人就会被天打雷劈的愿望。”

“好歹毒!”龙琉竖起大拇指夸赞。

蛮族少年又打出一口浑浊的酒嗝,渐渐地目光迷朦起来,仿佛没有支撑就会倒下。

“我困啦。”龙琉倦倦地说。

姬苏看了他一眼,高挑的蛮族男孩此刻弯着腰背,前后不稳的努力保持重心,一点也没有平时人高马大的那股欺负人劲。

“要我背你么?”

“你...你背不动吧?我,我自己走,但你要,牵着我,否则我会站不稳...嗝!”

龙琉露出一副痴傻的笑容,也没有经过同意,擅自就握住了姬苏的手,不顾东南西北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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