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我小的时候,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我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一半在生灵遭受苦难时,另一半在我睡着以后。

因为我发现,从小到大,不管我在哪里睡着,最后都能在床上安然无恙的醒来。

尽管后来长大了我知道了事实并非如此,能把我送回家的除了神仙,也可能是其他没睡觉的人。但在那个枯燥无味却又热爱幻想的年纪,我还是更愿意相信,我就是那个夜夜被神仙眷顾的幸运儿。

所以我九岁那年在浮光殿后的大榕树下第一次见到灵泽时,几乎毫不犹豫就认定了,他必然是个神仙。

——虽说我平日里胆子也大,但要真的换做平时,不管他到底是谁,这样大半夜突然出现在我的寝殿里,多少都得把我吓够呛。但巧的是那天不一样,那天我喝醉了。

酒壮怂人胆,何况我与怂人也不太搭边。

于是我酒坛子一丢,一骨碌的站起来,主动和他打招呼:“神仙哥哥!”

意料之中的,神仙哥哥没有理会我。他倚在离我十来步远的宫墙边,垂眸看着脚下正蹦来跳去抓他衣摆的小念儿,婆娑的树影摇曳在他的白衣上,深深浅浅,宛如随性晕染的水墨丹青。

按照我丰富的阅历,这种远观就飘逸出尘的男人,相貌必然是绝佳的。

本着对美人宽容的原则,我选择继续套近乎:“难得它愿意和你玩,平时它都不怎么亲人的。”

果不其然,他还是没搭理我,甚至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听闻神仙大都性格古怪,难以接近,我算是信了。

那就罢了,君子不强人所难。

我努努嘴,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回原地,抱起了我的小酒坛:“那哥哥自便吧,良辰美景,祝你玩得开心。”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用管我,我不会死的。”

说罢,我自顾自的灌了几口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身后的大树上,准备闭眼小憩一会儿。

——说来也奇怪,每次当我努力想做成什么事时,结果往往不尽人意,可如果我想放弃,那就一定会有转机。

——就像现在。

“良辰美景,你却在这里一口一句生死,”一个清朗里夹杂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响起,“年岁这样小,就已经有如此繁重的心事了吗?”

我喝多了酒,反应略微慢了些,待我想清楚了这声音属于谁时,墙边的白影已然折腰捞了猫儿入怀,他直起身,拨开凄凄夜色向我走来。

广袖旖旎,衣袂翩然,皎皎如玉树临风,在一片昏暗的混沌里熠熠生辉。

我沉迷在他的风姿里,呆呆地失了神,突然怀里一空,酒坛子被一只瘦白纤长的手拿了去。

玉环相扣的声音清脆悦耳,神仙哥哥在我旁边坐下,小念儿乖巧的窝在他腿上,伸着个爪子开始给自己顺毛。

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他离我太近让我紧张了,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像站在云上一样,晕晕乎乎的没有着力点。原本抱着酒坛子的两只胳膊也多余了起来,摆在哪里都不太对劲。

别扭得很。

见我不说话,神仙哥哥笑了起来:“小公主的热情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这么快就不想理我了吗?”

怎么可能!才不是!

我赶紧摆手否定:“不不不不,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啥,我只能改口:“你你……你长得可真好看。”

“是吗?”神仙哥哥饶有兴趣,“有多好看?”

这多少有点为难我了,要是我清醒着,或许还能胡诌几句“翩若游龙”之类的,可我现在这个状态……不说错话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我选择老老实实:“形容不来,但确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

——这话不掺假,毕竟我见过的男人,除了父皇他们,基本上就只有朝堂上那群糟老头子了。

神仙哥哥似笑非笑的看我一眼,把目光转向了手里的小酒坛。

这题我拿手:“你要是想喝,我去帮……”

——后面的字卡在了嗓子眼里,我惊呆在原地,看着神仙哥哥仰脖,将我喝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他!喝!完!了!

我准备留着喝到过年的酒,他一口喝完了!

怀里一凉,酒坛子回来了。

我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神仙哥哥倒是坦然,喝了我的酒,撸着我的猫,还能若无其事的问我:“怎么了?”

怎么了?我的心头好没了!我酿了一年的心头好!

好在残存的一丝理智阻止了我,没有把这几个字说出口,不然落个护食的蠢货形象就很难洗白了。

我绞着手指摇头:“……那,酒,你喜欢吗?”

他打量我几眼,唇角一勾,“嗯”了一声。

罢了罢了,能得一句肯定,也不算亏。

一时没了话题,两人都沉默下来。

我担心他觉得无聊,歪头看了看正翻着肚皮撒欢的小念儿,试探着问道:“看你穿着不像是宫里人,大半夜的能出现在这里……是神仙对吧?”

“我是刺客。”

“啊?”我一愣:“神仙也有做刺客的吗?”

“……”

看得出来他很无奈,但他还是好心的回答了我:“神仙做不做刺客我不知道,但我不是神仙,我是刺客。”

“还有,你喝醉了,早点回去吧。”

这话我不爱听,我只会喝累了睡着,醉是断不可能醉的。

于是我摇摇晃晃的起身,想证明一下我还好得很,但脚下一个踉跄,直直的摔进了……他怀里。

——天地可鉴,真的是喝了酒腿软,绝不是因为我看他美色可餐所以想占他便宜。

作为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样龌龊的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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