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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濯笑,“好,一千五百石过些日子运到来此处的靖云侯手中,剩余的便交给朝廷。”

陈盛忽然胡子一抖,惊道:“你是要所有的粮食?”

“是朝廷替你保管,什么叫做‘要’?”顾濯端起茶盏,凑在嘴边轻轻一吹,抬眼道,“本官不会每日都能救你一命,既然粮食是招致祸端的源头,不若直接交给朝廷。况且,楯州本就是北明的地界,何止是这里的粮食,天下的粮食都是陛下的。”

顾濯招招手,将抓来的人押上厅,陈盛一看便忽然阴沉了脸色。他是慌了,他只知那日两个人在自己这里争抢粮食,定然是不对付的,却没想到,顾濯竟然没有将姓叶的拿下。这两个狐狸!

陈盛没说话,只使了个眼色,便只闻门窗忽然紧闭了起来,厅内不知从哪里涌出了许多暗卫,而院中也传来了不少嘈杂的脚步声。是府上藏得暗卫,一个个在房檐上跳了下来,将这里团团围住。

“顾濯,你好手段啊!”陈盛道,“当真是欲壑难填!你今日不仅拿不走五百石粮,也休想活着出去。”

顾濯淡淡放下那茶水,“虽是好茶,可惜本官这脾胃受不了里面的毒。”他起了身,疑惑道,“五百石?州丞许本官的可是五千石啊。”

外面天色阴沉,暗卫们脚底踩着泥泞的水坑,黑压压的一片。

陈盛吹着胡子,瞪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人,道:“不中用的东西!”

顾濯轻笑,“确实不中用,杀了吧。”

那人一抬头,迎面便是顾濯拔.出来的刀,生生刺穿了自己的胸口,血瞬时溅了一地。

“还真是心狠手辣啊?”陈盛阴着脸立在对面,中间隔着好几个拿刀的人,直直地对着顾濯。

顾濯虽也带了人,但左右不过身边那几个锦衣卫,虽然跟着顾濯个个练得身手了的,但面对这么多暗卫,怕是也难敌其手。

“顾濯,你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当真是为了朝廷!”陈盛大笑,“楯州的粮食足以给五六个州做军粮!当年裴氏便是如此拿住朝廷,堂堂皇帝都不敢与之抗衡!谢氏的江山实则是在裴氏手中,可如今却到了李氏手里。顾濯,听闻你是裴氏义子!江山从自己人手中到了别人手里,你心里大抵是十分不快吧!你知道有楯州便有天下的道理!”

有楯州便能有天下,这是裴钱总结出的道理,顾濯只是拿来再用一次。

“本官若是想有什么,便一定能亲手拿过来。这天下共主的位置,本官能送谁上去,便能拉谁下来。”

“果真是裴氏的儿子!”

顾濯养了一身的奸佞习性,耍聪明,设圈套,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好似奸臣了。

“楯州本就是裴氏的产业,你身为裴氏义子,何需用抢啊!”陈盛道,“顾濯,你要,陈某便能给!你要与陈某同室操戈吗?!”

顾濯从不想倚仗裴钱的名号,只觉得晦气。陈盛这样说,就是在点他,何须为李氏卖命?

“州丞还觉得你我是一处的吗?”顾濯道,“楯州是北明的粮仓,可在你手中却成了滋养败类的地方。本官是要拿走你手里的粮食,却并非如你这般自损自耗。”

“好!你如今手里什么都没有,我倒要看你今日如何出得了这扇门!”

门外挂着竹编的灯笼,寒风一吹便发出簌簌的声响,顾濯阴着脸将刀拔出,其他人便瞬间受了惊,立刻拿刀冲过来。顾濯带来的人也非善类,大概不需要他多动手,自会有人替他收拾他们。

顾濯道:“州丞私通其他各州,甚至私通西奴,为了给自己留有条后路,还藏了一支军队。如今你敢要本官的命,便是活活将自己逼上死路。”

“生在楯州,本就是一条不归路!裴氏拿楯州做买卖,即便他已经死了,楯州却始终深受其害,其中牵扯甚广,并非谁能说了算的。就算你将我杀了,楯州的粮皆归于你手!你能左右得了谁?楯州该承受的照样要受着。”

天色阴沉沉的,院子围墙上忽然多了许多人,个个手握弓箭。

只闻院中冷箭飞射,无数血肉模糊的行尸走肉倒在融化的雪地里,泥泞又肮脏。

陈盛瞪了眼,叫道:“给我拿下他!我要卸了他的胳膊,看他如何再握刀!”

噌噌几声,顾濯拦下几刀。屋外鬼影重重,屋内杀作一片呼号。陈盛虽有本事,却到底是个文人,只得吹着胡子瞪着眼,使劲往后缩。

锦衣卫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有顾濯在,更是能豁了性命。

窗棂溅了血,一道人影在窗外忽闪过去,只见身上插着好几道箭,倒了下去。

满屋的血腥味萦绕,顾濯从死去的尸体上将刀抽出来,缓缓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溅上的血,道:“本官这手臂怕是你没命拿。”

陈盛慌忙往后逃,一不留神被一个尸体绊倒,便急忙趴着往后退。

顾濯跨过成堆的尸体,提着刀,道:“你引诱本官去那粮仓,是为了让本官死在那里。本官救你,你却恩将仇报,当真是该死。”

“你!奸人!你与姓叶的一个盗我粮食,一个盗我军令!你们要反!我大可上书帝京,禀报陛下!”陈盛忽然一笑,“顾濯啊,你今日杀了我,明日便不能活着离开楯州!帝京的人马上就来了,西奴若知道楯州危亡,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周围各州都不会放过你!你杀了我,在哪里都做不成人了!”

阴风吹开了房门,一具被扎成了筛子的尸体贴在门上倒了下去,顾濯的额上早已冒了汗,却忽然被这一阵风吹的清醒了些许。

他缓缓望向院中站在一片血红中的公子,只见那公子缓步过来,道:“楯州早已毁在了你的手里。”

陈盛喘着粗气,踉踉跄跄起了身,他手里艰难地提着从地上拾起的刀,大笑道:“真是蛇鼠一窝啊,姓叶的!你们谋反之心昭然若揭啊!”

谢熠秋忽然轻蔑一笑,“这世上总有人要谋反,总有人觉得自己能坐稳天下之主的位置。天下人皆畏皇帝,真正臣服者却没有几个,否则也不会有党派林立,各自行蛀国之事。有人谋反是为了享天下福,有人谋反,是为令天下享福。若我为后者,你便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巧言令色!”陈盛手里的刀猛然提起,踉跄了两步便凑近了谢熠秋的头颅。

顾濯心脏猛地一顿,立刻到了谢熠秋的身前。来者刀落的快,他未来得及挡住,左肩生生挨了一刀。顾濯的额上忽然冒了青筋,下一刻,他猛地提刀抬手,一道滚烫的血流喷出去三尺远,一支握着刀柄的手臂顺着门外台阶滚了下去。

顾濯若有若无地喘着,胸口微微起伏,冷冷地俯视着陈盛,道:“连刀都端不住,你能砍谁?”

他的手臂微微颤抖,玄色衣服看不清他身上的血,却能看得见他肩上划破的衣衫往外冒着血,一道血色顺着手臂滑落指尖,粘稠地滴落。

屋内烧着炭火,误之冒着一身寒气,端着刚刚熬好的姜汤进了屋。

他忿忿地将碗放下,道:“竟是那州丞要害死咱们!还害的主子伤了!”

顾濯右手端起碗喝了一口,“你主子砍了他一只手。”

“一只手算什么?要了他一条命也不为过。主子早就知道曹凉是受了他的指使,还陪他演了这许久已然是足够了。”

韩承道:“若非陪着他演,便找不到他藏粮食的地方,更没法让他与其他各州反目,惹他黔驴技穷。”

误之道:“可朝廷迟早知道,主子砍了楯州的州丞,收了所有粮食。主子若是将所有粮食上交朝廷,陛下自然会替主子遮掩,那便不成问题,可若……”

顾濯道:“我并未打算给朝廷。”

“没打算给?那这可是……谋逆!”误之惊了,他急忙压低嗓音,“不只是陛下,还有朝中其他官员,皆会想尽办法治主子的谋逆之罪啊!”

顾濯从一开始便知前路是刀山火海,也知自己已经沦为李南淮的弃子了,回帝京难逃一死,留守楯州也是难逃一死。若是不必谋反,他大可如裴钱一样做个手握边疆兵权的权臣,足以威胁所有人便可,那便可保他日后不用成为吊死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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