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1 / 2)

门外有人敲门,顾濯抬头看了一眼,随后摆摆手让误之和韩承都出去了。

顾濯露着肩上的伤,半卧在床上,见人进来,道:“叶公子大驾光临,恕本官身上有伤,不能起身相迎了。”

谢熠秋坐下来,将东西放在桌上,道:“这是军中专用来治伤的金疮药,是舜秦王托我送来的。”

顾濯淡淡看了一眼,疑惑道:“舜秦王?”

顾濯细想了一番,舜秦王一贯与陈盛不对付,他虽贵为王爷,却好似平民,在楯州吃尽苦头讨不着一点好,甚至连粮食都不够用,这一切皆是拜陈盛所赐。如今顾濯也算替他出了口恶气,他做个人情,给顾濯送药倒是也不稀奇。

“那便请公子替本官谢过王爷,本官来日自会亲自登门道谢。”

谢熠秋道:“王爷说大人不必言谢,只需要赐他五百石粮食。”

顾濯轻笑,“本官才刚将粮食拿到手,他便迫不及待了。这金疮药,本官怕是用不得了,叶公子不妨拿回去吧。”

“送出去的东西,再拿回去怕是不太好。”谢熠秋道:“况且,顾大人可是欠了王爷的人情,就算这药我拿回去了,这人情,顾大人该还的还是得还。”

第84章

说到“人情”二字, 顾濯便立刻明白了,昨夜谢熠秋带着人杀入州丞府,他手里的人便是舜秦王的人。那自然是欠了舜秦王的人情。

不过顾濯也并非不想还这个人情。

他打了个哈欠, “本官今日有些累了,叶公子若是还有其他事想商议,不妨改日再来。”

“顾大人这是着急送客。”

“也不是。”顾濯眉目含笑,挑逗一般看着谢熠秋, “本官要睡觉,叶公子想看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本官会觉得心里不安, 恐叶公子有所图谋——”

谢熠秋不语, 沉了一口气, 只闻顾濯继续道:“本官这屋里可有不少值钱的东西, 少了一样,本官都要怀疑到你的头上。”

谢熠秋起了身, 转身便走, “那我便不多留了。”

这时候却听身后之人疼的嘶了一声, 他又忙回头去看, 只见顾濯捂着肩头, 疼得直皱眉。

谢熠秋道:“金疮药给你放在桌上了, 自己用便是。”

顾濯低着头沉吟道:“真是臭没良心的,本官救你一命, 你竟这样打发我?”

“顾大人这屋里值钱的东西太多,容不下我。我才是被顾大人打发出去的, 什么叫我打发你?”

顾濯还一直住在当初曹凉给他安排的屋里, 这屋子本就破旧, 只差漏风了, 实在看不出来里面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要说最值钱的可能就是这瓶金疮药了。

顾濯硬生生被怼了回去,思索了一番,道:“本官怎么记得,本官这肩头的伤本不该在本官身上?应该在你身上才对。本官为你挡了一劫,你不仅不知感恩,反倒在此处跟我猖狂,这是何道理?”

谢熠秋还一句话没说,顾濯便又捂着肩头长嘶了一声,好似马上就要疼死过去了,他口中喃喃:“白眼狼啊……”

谢熠秋听不得顾濯咿咿呀呀的,又不似姑娘的细柔声音,听着难受,便道:“恕我不知,到底该如何做才算感恩。顾大人既然说我是白眼狼,我便不在此处碍了大人的眼了。”

“本官想着你的心意也不能白白浪费,自然是要用上这金疮药,奈何自己根本没法用啊,你若当真有心,不该主动伸以援手吗?何必要等本官亲自说?”

“你手下的人可不少,随便找一个来帮你就是。”

“他们那群大老粗懂什么?”顾濯说什转过身子,将半个身子露着,“叶公子这双手没干过粗活,不会起茧子,与他们大不相同。”

顾濯已经做出这种姿态了,就是没打算给谢熠秋离开的机会。

“本官一天之内救你两次,你欠本官的人情,本官可记着呢。”

顾濯侧着身子对着谢熠秋,那人坐在自己跟前垂着目,好似格外小心,只是人看着清瘦了,又好似面无表情。

他闻得到松香,觉得一股清凉,但满眼却都是那人低垂的眉眼。他没见过谢熠秋这个角度,更没想过有朝一日能见上一次。

门外一阵脚踩着泥泞的脚步声,误之没敲门便直接进了屋,迎面就撞上了这一幕。

“主子,驿报!来、来了……”他目瞪口呆,不知自己在惊讶自己的主子竟然与一个男子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还是自己在惊讶这男子似乎如此熟悉!

顾濯瞥了一眼谢熠秋忽然愣住的神色,只见误之将驿报拆开递了过去,他接过手,让误之出去了。

“靖云侯遇上了大雪封山,耽误了许多时日,好在没有伤亡,明日便能到。”

“顾大人怎么能将朝廷的事与外人说。”谢熠秋搁下金疮药,坐到了一边去。

“这可不算是朝廷的事,靖云侯来此是为了往莽蒙运粮,莽蒙的将士境遇艰苦,此战若败,北蛮便能威胁到北明,天下哪里还会有安宁。”顾濯坐正了身子,“偏偏有些蛇鼠蛀虫,拘着粮食不放,既不给百姓食用,也不给前线的将士,宁愿留在自己手中发了霉,宁愿赠与西奴保自己苟且偷生。这是关乎天下社稷之事,而非仅仅朝廷。”

“顾大人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手里的粮食,给莽蒙将士的不过九牛一毛,其余的不全都收入自己囊中了?只不过是换了个人拘着这批粮食罢了,百姓,又或是前线的将士,谁能得到其中的好处?”

顾濯笑,“那本官可真就成了奸臣,你要想好了,与本官共事,本官不会保你性命,你也得不到几分好。本官既为奸臣,便不在乎名声,本官能给你粮食,助你养兵,来日你被污谋反,本官能活下去,你却不一定。”

“你我各取所需。拿到了自己需要的,我必不会再牵连大人。”

“那就好。”

卫扬在城外扎了营,只带了一部分人进城。顾濯简单摆了宴,让人烧了热酒款待。

“我在来时的路上见到楯州百姓艰苦之情景,竟一时不知楯州到底是否还有余粮。”

顾濯执箸,道:“楯州州丞精明能干,为的就是让你看见这种场景。你若真的以为楯州穷苦,那楯州便不必给你粮食了,岂不是少了自己的麻烦?”

卫扬不置可否,“你的意思是楯州百姓的穷苦是假的?”

“百姓的穷苦是真,官员的穷苦是假。这番场景就是专门为了给朝廷看。听闻过些日子陛下要查各州财政,他们佯装穷苦,实则富贵,怕是要兜不住了。这批粮食,他们不愿意给朝廷。”

“不愿给?”卫扬眉头紧锁,“这可是要做军粮的,就算是贪,也不该贪在粮食上!此事,你可有上报帝京?”

“怕是还不能,若楯州的粮食只是贪在了自己人手中,那关起门来,怎么打狗都无妨。”顾濯饮下一口热酒,“但楯州三成的粮食都运到了西奴,若朝廷处置了楯州,西奴便即刻跨过疆域线。”

卫扬手中的酒水猛落在桌上,“楯州竟做着这般背主之事!若每年都往西奴运粮,西奴早就养成肥虎了!真是吃里爬外的东西!那州丞便让他活着吗?”

“我已将他押解起来,总归是要留他一条性命,才不会让西奴怀疑。”

“那此事便只能先压下来了。”卫扬道,“三成送到西奴,其余七成也留不到自己手里吧。若只是楯州,他怕是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情。”

“我曾通过州丞来往的书信寻到了其他各州,通州是一个,濮州也是一个,还有一个,是费州。”

费州这个地方极其熟悉,当初李南淮被派往南方,他便是在费州杀了将领,安营扎寨。

后来李南淮意图谋反,暗自联络通州观察使郑覃,防住了北明西北的裴氏党羽。

顾濯道:“你若是去莽蒙,便要绕开通州了。”

“那是自然了。”卫扬欲语,又闭了嘴,一口饮下一杯酒。“我来此地虽是为了粮食,却也不能失了分寸,你在这里时间比我久,可知舜秦王府在何处?”

卫扬竟然知道舜秦王,这倒是令顾濯意外了。舜秦王这号人物,当真是犹如蜉蝣。

“受忠帝已死,舜秦王是曾经唯一不算太远的皇室宗亲。陛下并非不知,只是没有道理将人除去。楯州若是有了一点风浪,陛下便可能揪着不放。一丁点风浪,便足以给陛下一个除掉舜秦王的机会。”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