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假期(2 / 2)

回家的路上,马夏禾的双眼实在是顶不住了,她靠在副驾驶座上昏昏沉沉的,眼皮不住的打起架来。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大脑的崩盘,她还是睡了过去。等马夏禾醒来,车子已经停在了村口的土路上,前方的路面包车是开不进去了,而周叔驾着马车已经在前面等着了。司机叔叔此时已经不在车里了,而是和周叔一起在路旁抽着烟,先聊着。马夏禾的身上赫然多了一件外套,正是那个司机叔叔方才穿着的,马夏禾也不知道叔叔是什么时候脱下来盖在她身上的。用手拱了拱外套,外套上一股呛鼻的烟土味和煤炭味,两种味道交加,有些难闻,可却让马夏禾感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因为父亲身上常年也是这种味的。

马夏禾抱着父亲的骨灰盒走下面包车,将外套还给了司机叔叔:“多谢叔叔!”马夏禾说着。“醒了啊?”司机叔叔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外套。“走吧!”周叔说着,坐在了马车把式上。此时的马车已经焕然一新,显而易见的被刷洗过了。马夏禾又说了一声“谢谢周叔”,这才爬上了马车,一旁的司机叔叔也回到车上拔下了钥匙转头爬上了马车。马车熟练的来到了马夏禾家的祖坟,不少村里的长辈晚辈已经等在了一个掘好的大坑前。马夏禾知道,这个大坑就是父亲的归宿了。村里人请了个先生,专管白事的,先生让马夏禾把骨灰盒先放在地上,磕三个响头,叫一声“爹,回家了”,然后请骨灰盒入了坑中。转到一旁烧起了纸人纸马和纸钱,“说,爹,来领钱了!”先生说着。“爹,来领钱了!”马夏禾跟着说。一套流程下来,马夏禾已经浑浑噩噩的了,她走完了全部的流程,感觉自己都快麻木了,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了。有那么一刻,她多希望这是一场梦,虽然是一场噩梦,也总好过这是现实。可偷偷的拧了自己一把,真实的疼痛感传来,无情的戳穿了马夏禾那最后一丝的希望。

马夏禾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家里,四周空荡荡的,即使这两天马夏禾回来住的时候四周也是空荡荡的,可如今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因为马夏禾知道,她的父亲再也不可能回家了。家里如今只剩了她一个人了,她把父亲的遗像摆在了家里爷爷和奶奶遗像的旁边,这间屋子曾经是爷爷奶奶的房间,现在爷爷奶奶等来了他们的儿子,一家团圆了。马夏禾跪在地上,给爷爷奶奶和父亲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跪在地上没有站起身来。身旁佛架上的佛像还在咧着嘴笑着,丝毫没有顾及马夏禾此时沉痛的心情。

“夏禾,你在这儿干嘛呢?”周叔来到了马夏禾的家里,一把抓住了马夏禾的胳膊:“走,吃饭去!”于是拉着他来到了村子里唯一的那家饭店。马夏禾很奇怪,自己家并没有花钱设宴,虽说红白喜事都是要吃席的,可是这钱是怎么出的,马夏禾却一点都不知道。她悄悄的问周叔:“周叔,这宴是谁订的啊?”周叔把她按在凳子上,跟他说:“这你就别管了,我们这些做叔叔大爷的,还能让你出钱不成?”说着,他端起酒杯来:“各位老少爷们,乡亲父老,夏禾是咱们村出来的大学生,从小到大都是好孩子,也是打咱们眼底下长大的,他家的情况咱们也都清楚,这大学学费一年也得七八千,咱们给孩子凑凑,不能让孩子没书读!”四周的村民一个个都活跃的报了名,这让马夏禾很感动,却又有些心酸,她知道村里人的家境也都不富裕,只能不断的说着谢谢,然后吃着大家夹到她碗里的饭。

当马夏禾吃完饭,想起来要去找她父亲工友那个司机叔叔的时候,却发现人群中并没有他的身影。马夏禾问了周叔,周叔说他开席的时候就走了,怎么留都留不住。马夏禾突然想起来,自己连这个送自己回家的叔叔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心里突然觉得难过了起来。

马夏禾端起一瓶啤酒,对着瓶子吹了起来。嘟嘟嘟,一瓶啤酒下肚,马夏禾已经呈现了几分醉意。方才许久都憋着没有爆发出来的感情这才迸发了出来。众村民见马夏禾突然不受控的嚎啕大哭起来,一个个都看向了这里。“唉,娃子太苦了,哭出来就好了。”周叔这么说着。一面叫了村里的两个婶子陪着马夏禾,见马夏禾哭过一阵,已经喝的东倒西歪了,两个婶子连忙把马夏禾扶着回去了家里。土床上的被褥收拾好,这才给马夏禾放在土床上,给她脱了衣物,两个婶子不放心她,商量了一下,留了下来陪着马夏禾。

马夏禾第二天一早醒来,觉得头疼欲裂,一旁早有一个婶子把她扶了起来,给她端来了一碗稀粥。“夏禾啊,婶子知道你难受,不过还得劝你一句,活人得向前看,你爹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对不?”马夏禾点了点头。“来,喝点吧。”婶子说着。“好,婶子,我自己来!”然后马夏禾挺起身子坐了起来,自己拿着碗开始往嘴里喝粥。喝了一气粥,缓了好一会,这才继续喝了两口。断断续续的,总算是把这碗粥喝完了,这才摇了摇晕晕的头,艰难的走下来床。

婶子连忙扶住了马夏禾,劝慰她说:“你还是休息休息吧!”马夏禾摇了摇头:“婶子,我还想再去陪陪我爹。”婶子点了点头,扶着马夏禾走了出去,径直走向了马夏禾她家的祖坟。坐在了父亲的坟头上,马夏禾一言不发,直直的看着那新坟的坟头,新坟的土,以及新坟上夹杂着的些许野草。没有流泪,没有哭喊,马夏禾静静的看着,然后轻声唱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一阵风吹过,吹起了一朵朵蒲公英,随风飘过马夏禾父亲的墓碑。几个同村的叔叔婶婶站在不远处看着孤苦无依的马夏禾,止不住的抹着眼泪。

这几天,马夏禾一直浑浑噩噩的,直到有一天,她一个人无聊,跑到了林子里,无意中听见了几个叔叔在密谋着什么。当她好奇的凑近了,没想到正听见几个叔叔在为谁家去卖牛来凑齐她下学期的学费时,她的眼泪又一次忍不住滑落了下来。她收拾好了东西,静悄悄的离开了村子,她身上还有父亲工友给的钱,虽然她并不知道那三个叔叔的名字。可是她一掏兜,兜里竟然不是六百块,认真数了数,足足两千一百四十九块六毛钱。有零有整,有硬朗的,也有揉的都快零碎了的。马夏禾知道这是她村里的叔叔婶婶给她凑的钱,一分一毛都是情。马夏禾一边哭着,一边朝村外走去,她不能再让这些同村的叔叔婶婶为自己为难了。

学校还没开学,马夏禾就回到了学校,因为除了学校,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租了个五百块的月租房,然后自己躺在床上发呆。至于想了什么,就连马夏禾自己都不清楚。直到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马夏禾这才发觉身体的异样,从床上爬下来,走到了外面。此时夜已深,夜宵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马夏禾很想吃点烧烤,可是最终还是停留在炒粉摊前买了一份炒粉。正在吃着饭,看着四周时不时穿过的一辆电动车,马夏禾眼前一亮:外卖员?貌似是个不错的兼职!

第二天一大早,马夏禾就来到了美团的站点了解情况。暑假兼职,第一个月每单五块五,第二个月以后则是和正常专送一样的,前六百单是四块二一单,以后是每阶段四块八,五块二,总之就是单子跑的越多,单价就会越高。除此之外,每天的保险费是两块钱,公司会先给交上,等发工资的时候再扣。车和电每个月的租金都是三百元,有换电柜可以无限换电,人事洋洋洒洒给马夏禾说了一大堆,可马夏禾随即就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记得多多跑单就是了。

于是,外卖员小马就正式上线了。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马夏禾辛辛苦苦的开始了送餐。送超时了,连忙和客人说着道歉请求别人不要投诉自己超时,下大雨了,马夏禾在雨里冻的哆哆嗦嗦的车也打滑路上也堵,这段时间马夏禾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三个字。但是即使这样,还是每天会被打电话催餐,有一些性子暴躁的客人还会在电话里骂她,这让马夏禾很是委屈。不过委屈归委屈,马夏禾还得接着跑。

其实送外卖的这段时间,即遇到过一些温情的时刻,又遭受到了一些白眼,被人辱骂甚至吐口水。总之,世界上的人有很多,既有好人,也有坏人,那些所谓的有钱人未必真的有人,可遇见能拿捏住的身处社会底层的外卖员,总有着高人一等的自豪感,马夏禾一个没有背景又没有社会经历的小女生难免就会被顾客欺负一番。

一个半月跑下来,倒是和几家饭店比较熟络了,而随着学校的开学,马夏禾的外卖员生涯也就接近尾声了。到最后一天,马夏禾跑完了九单,终于离职了。可工资还得二十号才能发,马夏禾只好先去学校报备,申请了延期交学费。

新学期开学了,江楚楚叫齐了cat组合的五名成员,大家一起吃了个饭。马夏禾见到了久违的室友和队友,心中万分激动,不知不觉中就多喝了几杯。江楚楚突然提起酒杯说道:“我听说隔壁付星楚也组了个乐队,要在十佳歌手大赛上跟我们掰掰手腕,你们几个怎么说?”马夏禾借着酒劲站了起来:“还用说?报名,跟她们比!”翟悠悠则悠悠的说道:“大家都是同班同学搞的火药味这么浓,不太好吧?”罗夏却说:“有什么不好的?咱们参加咱们的,她们参加她们的,没听说过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吗?”“对,就这么定了!”一旁的白曦也喝了点酒,此刻很是高兴的应着战。翟悠悠见四个人都选择参加比赛,也只好答应了下来。于是,马夏禾又一次恢复了之前的上学节奏,学校,食堂,宿舍,舞室,四点一线的生活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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