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人(中)有债必还(2 / 2)

我提着灯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穿过曲折交错的内墓道,很快就到达了一扇半掩着的门。我记得这门之后就是那个被干血和抓痕布满的主墓室,但我推开门看到的却是一个白色的房间。

房间很小,没有窗户,左右两侧各有一扇门,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副画框,也许是一幅画,因为画与画框都是白色。与墙面、地面、天花板一样都是白色。房间中间放着一个白布盖着的复古风格白色小圆桌,墙角立着白布覆盖的白衣架和柜子。在黑暗的环境下,这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很诡异,更诡异的是这样一个房间怎么会出现在这坟墓下面?

我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情况,没有人,也没有鬼出现。我推开左侧的门,提起灯小心地观望里面,防备着可能从某个角落突然跳出的某种东西,但好在门另一边也是一个类似的房间,没有活物。除了家具种类和布置不同之外,到处都一样苍白,一样寂静,四面墙壁上开着去往其他房间的门,整个空间都是由这样一格一格互相联通的白色小房间填满的。

我默默记下我经过的路,开始在房间之间穿梭寻找,试图找到通往主墓室的入口。突然在一个房间的圆桌上,我看到白布上好像放着一张对折的纸。纸没有丝毫发黄,纸质细腻,不像年代久远的东西。我拾起纸展开,用灯光照亮,上面扭曲的黑色笔迹写着一个大大的“12”。

12!这是谁写的?这个数字太过巧合,我瞬间联想到了这座大墓的“结算”牺牲者数量也是12。难道还有别人发现了这个规律?我突然感觉情况不妙,如果有别人也知道怎么安全离开这里,我原本的计划会多出不少变数,最坏的可能是,我就难以欺骗他们然后全身而退了。

我正对着手里的纸出神,突然旁边的一面墙轻巧地上下翻转,微弱的光照在我身上。墙的另外一边走过来一个举着手机照明的人,看到我竟高兴地喊了起来。

我一惊,手摸向匕首,警惕地看着他。他很年轻的样子,穿着简单的黑色冲锋衣,背着背包,戴着眼镜,我一眼就认出来他是失踪的学生之一。他一上来就带着哭腔,问我是不是来营救他们的,他们在这里面迷路了,只好分成几队寻找出路,结果小队之间也找不到对方了。为了获取他们的信任,我谎称我是搜救队请来的向导。我问他这张纸上的字是不是他写的,他却很诧异的问我:“这上面哪有字?”。

看来,这张纸是“它”刻意写给我一人看的,重复这个数字给我看,“它”在暗示什么?无论如何,首先不能让眼前的学生对我产生怀疑。

我说哦,眼花了,随手把纸丢回桌上,问那个学生这里面还有多少人。为了防止最后离开的时候洞里的人数不够十二个,我准备先带着他一块找到其他人。并且这个学生似乎知道某些墙可以翻转的规律,也许可以利用他顺路找到我要找的主墓穴。

我们两个穿过不知道多少房间,我一路上小心地记录着走过的方向,却发现走过的房间在我们再次回来以后,会呈现出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样子。这个过程听不到任何声音,再加上墙壁翻转时像一张纸一样轻薄,竖立的时候却格外坚硬,我一时无法用科学解释这种现象。但到现在为止,发生的太多事情早就超脱了科学的范畴,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到什么接受什么。好在这些诡异的变化只局限在家具的陈列和门的布局,只要记得来时的方向,朝着那个方向寻找出路就没有问题。我的目的还未达成,我必须继续往前。

也许是我身上带着的那两块玉石的作用,我没有像这些学生一样迷路,并且很快就找到了好几个人。我带他们去了最开始的那个房间,让他们在原地等着先别出去,我去把剩下的人都找回来。但是他们很疑惑地问我:“我们能从哪出去?”我忽然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了。也就是说,这里只有我能看到那扇出去的门。对他们而言,即使经过过无数次,他们也看不到出口。

我猜这也许也是玉石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它”的暗中操控。不过无所谓,既然如此,正合我意,刚好能防止他们先我一步逃走。

他们已经饿了好久,我把我的食物都给了他们,用来安抚他们的情绪,最重要的是得让他们耐心在这里等待。他们情绪稳定更有利于我控制他们。我独自转身进入这些房间的深处,继续寻找我的目标和其他学生。在经过那个放着纸条的房间时,我随便瞄了一眼桌上打开放着的纸条。猛然发现,“12”被划去了,旁边用同样的字迹写着——“1”。

这个“1”又是什么意思?如果按照之前的推测,“12”代表有人跨出墓门时会有十二个人被杀死,那么这个“1”是否意味着这次只有一个人会成为牺牲品?不过这个猜测的对错都不会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保险起见,离开时留十二个人在这里面,如果难以欺骗就用武力制服。只需要保证在我走出墓门的时候他们还活着,能被计入“结算”人数就行。

而现在,我的首要任务仍是把玉石还回去。我一间房一间房地仔细搜索,直到我找到了剩下的所有人,搜遍了所有房间,我都没有找到那扇小门。现在我面前有两个选择——离开,或是继续。目前来说,继续寻找不但希望渺茫,还可能错过生还的机会,因此暂时离开或许是更加明智的选择。由于不能确定纸上的数字是否真的代表着牺牲品的数量,我要现在离开,就至少得让十二个人一直留在这里,我转身看向他们,现在我面前的人数足够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动手了。

我拔出匕首向着他们走过去,他们早已精疲力尽,也没有搏斗的经验,我有把握制服他们所有人。但他们缩到墙角用惊恐的眼神盯着我的时候,我却下不去手。我感觉到一阵胸闷,眼前开始闪过我曾经见过的、我所造成的惨状。我举起匕首,我知道只要我这第一刀下去了,后面该怎么做就都不会有任何犹豫,只需要一个念想,一次鲁莽的行动。但是,我还是下不去手,我迈不出这一步。

我把视线移向他们身后的墙角,对他们大吼一声“快去隔壁!”。他们虽然很害怕我,但这种时候还是很听我的话,一个个跌跌撞撞地冲向旁边的门。我收起匕首跟在他们后面到了隔壁房间,对他们说:“刚才那边有脏东西,咱们得赶紧出去,跟上我跑起来不要丢了!”学生们果然好骗,明明刚才还怕我杀了他们,现在又对我百分百的信任。我带着他们与早就等在门口的学生汇合,现在是最后一次动手的机会。

可是,看着这些年轻人,我果然还是下不去手。

我严肃地告诉学生们刚才你们差点就被脏东西抓住了。你们身上留下了它们的气息,下一次被这些东西遇到,它们就会优先对你们下手的。这样的脏东西通常盘踞在人少的荒山里面,所以以后荒山少去,懂?学生们刚才就被吓到了,被我这么一说更是怕得要命。我乐呵地看着他们害怕地缩在墙角,跟他们说休息一下,该准备出去了。我把我的手机交给一个学生,对他说:“我知道你们手机都快没电了,出去先拿我的手机联系你们的家人吧。”既然我下不去手,那我能送几个出去就送几个出去吧。

我刚才把我早就写好的短信发送了出去,只要我的手机回到地面有了信号,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会收到我的消息和打款,短信里我委托他两天以后找人填埋掉这座墓的墓门,我相信那笔数额对方不会拒绝。既然“它”要让我留在这里,那我就让“它”也永远在这里陪着我。

我怎么会有善念?大概是两块玉石的原因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们似乎在慢慢影响我的情绪,在我做选择时一点点把我往某个方向推动。既然我对别人下不去手,那就意味着我只有一个选择了,拿自己的命换他们活着,我会成为最后留下的那一个。不过无所谓,对于这种事情我向来能够坦然接受,我做出了选择就表明我已经准备好承担后果,只有理智和果断是我所信奉的准则,我从不后悔且以此为傲。

我目送着学生们一个个跨上台阶走出墓门,倒数第十二个人安全回到地面的时候我松了口气,看来他们都能活着离开,纸上写的数字并非毫无意义。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学生离开的时候触发“结算”,我成为那个牺牲品了。不过我手里还有那两枚玉石,虽然不清楚有没有用,但也总还是有那么一点几率让我免于死亡。毕竟考古队带走其中一块玉石之前,这座大墓只是邪门,从未有人失踪,现在这两枚玉石都在这墓里,我可以赌“它”不会对我下手。我的命只有一条,这将是一场豪赌。

幸运的是,他们全都活着出去了。我站在墓道下面,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紧张让我心脏狂跳。我以为我不怕死亡,遇到这种时候果然还是难以逃脱生物的本能。我强装着轻松的样子跟他们说明下山的路要怎么走。第一个遇到的戴眼镜的男生问我为什么不上来,我笑笑说:“你们先下山去和搜救队汇合,你们的父母也在山下,别让他们担心太久了。其实我是个抓鬼的,我还没抓到它呢,别跟别人说见过我。”

学生们叫喊着向我道谢,我点点头,催他们快点走,直到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我才转身穿过墓道回到了白色房间。我面前也许不是死路一条,也许还有机会。那纸上的“1”果然就是想让我独自留下,“它”留我是想让我做什么?如果能弄清楚“它”想让我如何还债,我也许还能活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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