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会爱你,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33(1 / 2)

“理论上所有的屈打成招都不能作为法庭宣判的证据。” 王春彧重重地重复了一遍,“理论上.”

齐子宸手里的鞭子转了七八圈了.

“这个人还判什么刑啊.” 邵崇兰看上去特别不耐烦,“问完杀掉就好了啊。”

王春彧眨眨眼,“你们是人民警1察吗?”

唐江洲笔直地给他站了个军姿,裤腿抖了有个一分钟.

他们的屋子也有地下室,大家也是刚刚才知道.王春彧手里的钥匙丁玲桄榔的说狡兔要有三窟,唐江洲说你不配你最多是个黄鼠狼.

“郎老师怎么样了?” 周惜烨跟在王春彧背后。

“好得很啊.” 王春彧声音雀跃,“总有个十天半拉月动不了.

“那我们就没有狙击手了.”

“有啊.” 王春彧拍着胸脯,“这人可是我打倒的。”

“郎老师说你俩是一把狙击枪,我都听到了.” 周惜烨声音平静.

地下室的通道暗,看不清王春彧红了的半边脸。

“对了,我有个报告要写,我不去了.” 周惜烨拍拍王春彧的肩膀.

“你写什么报告?”

王春彧伸手去捞周惜烨,那边身子一歪溜得飞快.

“有毛病?” 王春彧歪个脖子,“我还是你们队长吗?”

“是.” 齐子宸说,“队长我也不去了。”

“你要干嘛?”

“我要换个衣服。”

齐子宸不紧不慢地,也不躲,王春彧也没拉他,那厢把鞭子塞进邵崇兰手里,迈了步子就往回走。

“他们两个要干什么?”

邵崇兰和唐江洲比王春彧豁达,手挽着手一个拿着鞭子一个揣着匕首,“可能要演交响乐吧.”

王春彧愣了一秒,两个人已经走出去好几米了.

“不是等等!你们怎么知道交响乐的事情?”

郭文韬伸手摸了摸熟悉的铁门,摸了一手干巴巴的铁锈.

“上次来救齐子宸,你特地说了门上有水,你还记得吗?”

蒲银砾装子弹的声音在背后噼里啪啦的,“记得.当时觉得斯里兰卡天干物燥,长久没人的学校不可能有水.”

“有塑料袋吗?”

后面的声音停了,“没有.”

郭文韬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抓住蒲银砾的手腕,一下把蒲银砾的袖口撕了下来。

蒲银砾倒吸一口气,“你干嘛?”

伸手抽了蒲银砾腰间的匕首,郭文韬拿一小块布盛着从门上刮下了一些铁屑,又把布包成了小团.

“没有东西装了.” 郭文韬拍蒲银砾的肩膀,“理解一下。”

“这是要干什么?”

“我总觉得门上有东西,当天洗掉了,我拿回去给郎东哲看一下.”

“就为了这个来?”

“当然不是.” 郭文韬咣一脚踹开了大门.

“…你平时都是这么暴!力执!法的?”

“对.” 郭文韬扶着门回头给了蒲银砾一个甜得流蜜的微笑,“如果抓你的话,我考虑温柔一点.“

进门的学校还是上次来过的样子,阳光像是更烈了一些,那个舞台上的彩旗似乎又掉了几面,散落在土台子上,教室依旧是空荡荡的,连台上的塑料凳子都是一样的两摞,凳脚下的灰都是一样的形状.

“你觉得这里有人.

郭文韬微微点了点头。

“那搜?” 蒲银砾整了整枪管.推开了教室的门.

“嗷!”

蒲银砾下一秒就被锁喉了。

“蜈蚣!”

蒲银砾两眼翻白,“我,咳,喘不上气了,你,咳,撒手……”

艰难地伸腿碾死蜈蚣,郭文韬终于从蒲银砾身上跳了下来.

“呼。” 忽然满头大汗的男孩呼出一口气.

蒲银砾整整脖领子看了郭文韬一眼,“人民警1察丢不丢人?”

“没有某些人天天都是残疾丢人.

“……”

教室里的桌椅板凳放破旧但还算整齐,摆放的样子像是昨天还有人在这里学习,桌上的蜡笔都没来得及收掉.靠墙的柜子里叠着一大堆泛旧的纸,蒲银砾伸手拿下来.像是孩子的作业,写着一些斯里兰卡的字母,配着图画.下面压着一本图画册,蒲银砾抱着稀松平常的心思翻开,见到图画的一刻指尖一颤书差点落在地上,

是普通的填色本,勾线是一只玩偶熊的样子,旁边配着要涂的颜色配着当地文字的翻译.熊却不是棕色的,一大片无章法的大红和用力想要盖住红的黑发疯一样涂在纸上,玩具熊的样子盖在一片没有边界也看不出规则的红黑色之下,一双本就是黑色的瞳仁都沾了血色一样混沌一片,蜡笔的触感是颗粒化而卡顿的,透着纸的纹路,像结了块的学管一样,蜿蜒在每一笔里.像是个孩子恶作剧似的瞎图,但看着却悲惨又诡异,连无意中留白的一只耳朵都空洞。

图画书下面像是字母的练习五个大写字母的描红占了整整一页,每一笔都歪扭但却极其认真,字母中间还有铅笔被折断的痕迹,像是用了巨大的力气才能写下这么一笔。第二页是一模一样的五个字母,第三页,第四页……蒲银砾翻得越来越快,一模一样的认真一模一样的艰难,复刻一样出现在无数张纸上,右上角用阿拉伯数字标了日期,从2013年一直到2018年,下面歪扭地写了名字。一个N打头的孩子,用了五年时间学习五个字母,每一笔都铆足了全身的力量,无数支铅笔折在这几千张纸上.

蒲银砾快要喘不过气了.

“蒲银砾!”

好像听见有人叫他.

“蒲银砾!” 郭文韬又叫了一声。

蒲银砾猛地回过头,“啊?”

郭文韬冲他招手,“这里。”

蒲银砾走到田埂旁边,看着郭文韬面前一个看着像杂物堆一样东西,靠着墙,两块巨大的铁皮靠在上面,外面扔着各种各样的垃圾和破旧的衣服.

蒲银砾捂住了鼻子,“怎么了?”

“这里面有动静。”郭文韬说得小心翼翼.

说得蒲银砾心头一惊,跟着探身下去.

厚厚的铁板穿出的声音有限,但凑近了能明显地听到一些很奇怪的声音,不像是说话也不像是喊叫,像种动物的叫声.

郭文韬抓住了蒲银砾的手臂.

铁皮上的衣服随着风飘着,上面的污渍泛黄又发臭,蒲银砾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干净的铁皮.

“上面没有锈.”

“经常有人打开.” 郭文韬接下去.

就是蒲银砾,都有些害怕,脑海中不知为何闪过了刚才那只黑红色的熊,张牙舞爪一样瞬间在眼前滑过.

“打开吧。”郭文韬的声音细微。

“嗯.”

四只手搭在蓝色的铁皮上,掀开的时候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同时有一股奇丑无比的味道瞬间蹿进鼻尖,像是汗水沉积许久的味道,酸臭又冲击.蒲银砾忍住呕吐感,伸手用力一掀,里面依旧是铁皮,还打着木头,木头表面上全是腐朽的痕迹.里面的声音几乎实在铁板掀开的一刻就停止了,郭文韬的呼吸声在身边变得愈发明显.

“害怕?”

“有点.” 郭文韬如实回答.

蒲银砾没法安慰他,随着铁板一层层撕开,他自己也几近窒息了.

最后在墙根和地面的连接处显出一个半人大的洞,上面蒙着一层布.

郭文韬深呼了一口气.

“撕拉”.

布被撕开了.

蒲银砾双膝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郭文韬的声音颤抖,“天哪……”

周惜烨进来的时候,陶严志看上去着实有些惨。

王春彧一边嘴上说着 “理论上” ,下手却是一点没轻.

但人还清醒着,周惜烨进门的时候,反应特别迅速,“你来了.”

周惜烨带上门,看了一眼外面空荡荡的走廊,“来了.”

“为什么又出来做生意?” 周惜烨靠着墙,“我给你的钱用完了吗?”

陶严志没有回答周惜烨的问题,瘫仰在椅子上,“你果然是警1察。”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给我的那张支票可是大数目,是你当警11察赚的钱吗?” 陶严志斜着眼看着周惜烨,“是在他纳手里拿的吧。”

周惜烨没有说话.

“用在他纳手里赚的钱,去买他纳的信息你真会做生意啊.”

“礼尚往来.” 周惜烨交叉着双手.

“他纳的事情我不在乎,我也不是替他卖命。” 陶严志呼出来一口气,“你以前算带我不薄,开的价也爽快,我可以提醒一下你现在的处境.”

周惜烨沉默.

“不只有他们警1察之间的背叛才能称为背叛,你这样的也是.你出卖消息的事情板上钉钉,现在里里外外都是恨你入骨的人.” 陶严志顿了顿,“你在哪里,都像颗定时炸弹.”

“这段话,刚才你和他们说了吗?”

陶严志诡谲地一笑,“当然没有,我可比你重情。”

周惜烨冷笑,“我不用你这份重情。”

“谁待你有恩,谁认你做匪,你看不清楚吗?” 陶严志努努嘴,“刚才来过的那些人,在背后可是把你查得一清二楚了.”

“就算你现在是铁警一枚,就算你不惜得罪东南亚所有势力也要站在这一边,又怎么样呢?他们有人信你吗?警I察对毒11贩无非只有一个态度,就是格杀勿论,管你身世有多可怜,管你现在有多光明,你一身污泥地来,一辈子也洗不干净.他们要你的利用价值,也要你死得比谁都难看,这你不懂吗?”

陶严志梗着脖子翘着二郎腿,像挑衅一样看着面前笼进黑暗里的人.

整个屋子只有陶严志头顶一盏蜡黄的小灯,照下的光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罩在地上斑驳的血迹上,罩住半个周惜烨.男孩的眼睛很大,总会发光,身型就算笼进黑暗里也是挺拔的,肩膀总张开着,撑着一具像永远不会倒下的身躯.陶严志看得见他半明半暗的脸,却也看不清表情.

“我懂.” 周惜烨说,“他们要我死,那我就死。”

陶严志直起了身.

“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我夸你一句伟大吗?”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周惜烨向着陶严志走了几步,“我活着有我的牵挂,我死了也没有遗憾.”

周惜烨伸手撑在椅子上,看着陶严志的眼睛.

“所有的仇恨都我一人承担,我不会连累任何人。”

无数双或清明或混沌的眸子盯着两位不速之客.

郭文韬觉得他快要晕过去了,一半是因为里面冲天的臭气,一半是因为眼前这些密密麻麻堆在地洞里的孩子.

他们的眼神是木讷的,对视的几分钟里,只有几个转动了眼珠,其余就像看见了两根木头一样毫无反应,嘴1里1咬着自己的手指,不出声也不动弹,只静静地看着.大开的口放进了阳光,把湿冷的地照得金光闪闪,那些孩子却像计算好了一样,坐在阳光找不到的地方,全躲在黑暗里.好几个人的手臂上都有清晰可见的针孔,破旧的衣服堪堪遮住手臂.

郭文韬扶住了墙壁。

他来之前想象过这样的场景,甚至可以说,他就是为了找这一幕而来,但当他真的看到的时候,忽然涌上头顶的凄愤几乎让他失去视线.

蒲银砾先动了.

郭文韬看着蒲银砾有些僵硬地钻进洞里,一步步穿过来阳光往黑暗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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