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流年——安西府11(1 / 2)

床上的人动了动,许久才艰难起身,也许是许久未动,明珠刚站起来的功夫就要往下跌去,我忙跑过去扶着,眼泪已经流出来,“你没事吧?”

明珠摇摇头,干裂的嘴唇艰涩地挤出两个字,“没事。”

此时我才瞧清了明珠的样子,头发披散不说,脸上也红得发肿,嘴角上沾着血渍,已然干透,不过一两日的功夫,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紧紧握着明珠的手,“明珠,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我就知道,这帮道貌岸然的小人,别看平时听话得很,可全是落井下石的人。”

我心疼道,“你再这样下去不行的,这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去跟宿迟说,让他放了你,给你请大夫。”

明珠似是死心了一般,眼睛里没有半点波动,“未央姑娘,你别去。那日我被带走以后,想必未央姑娘也一定为明珠求情了,倘若求情有用,今日未央姑娘也不必来这牢里见我了。”

“可那日是宿迟在气头上,如今已经过去两天了,他也该消气了,看在你陪他这么多年的份上,他会原谅你的。”

明珠闭眼摇头,“未央姑娘,你还是不懂,主人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改变的。”

“主人,主人,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叫他主人,他根本不是人。”

“未央姑娘,明珠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明珠不想你受牵连,你还是走吧。”

“走,你叫我走哪,我怎么能看着你不管不顾?就算是被宿迟听见了,我也不怕,我是荷华的人,他不敢把我怎么样。我现在就去求他,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人心都是肉长的,既然他宿迟是个人,我就不信他会不念旧情。”

明珠的眼睛,在暗色里,荧荧有光,“未央姑娘,你不必这样对明珠,明珠不值得,这一切都是明珠该受的,逃不了。”

“什么叫不值得,什么叫该受的。明珠,你是个人,是你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就不值得了?这一切都是宿迟一人安排的,又怎么是该受的?倘若没有宿迟,你何必受这些,你明不明白?”

明珠眼光闪烁,“娘?”

我见有希望,努力点点头,“你娘那么努力地把你生下来,可不是希望她的女儿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她一定会倾尽全力给你最好的,不会让你受一丁点欺负。”

明珠怔怔地,满含期待,“就算是犯了错,也不会吗?”

这点我不敢保证,因为就算母后那样爱我,有时候也会罚我,但这样的罚跟宿迟的罚,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我点头,但见明珠转眼间眼光暗淡,喃喃有声,“可是我没有娘了,她不要我了……”

我本来想给明珠希望的,但没想到会这样,刚要说话,明珠却道,“娘亲不要明珠了,是主人收留了明珠,是主人……”

宿迟惩罚明珠是真,明珠伤心是真,可宿迟曾经收养明珠,待明珠好也是真,这是事实,是明珠的执念,明珠放不下,自然在心里就主动屏蔽了宿迟的今天。

明珠放不下过去,也许会放下,那要看如今,宿迟又会积累到何种程度,当积累得不能再多时,只怕才是明珠彻底放了过去时,这一切全都在宿迟,只有宿迟一次次更深的伤害明珠,明珠才会。我一直都希望明珠摆脱宿迟,可如果是这样的方式,那……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往前走,往后走,明珠都是受伤的那个。

可如果非要有一条的话,那会是哪个呢?

看门的人过来说,宿迟大人来了,离开是赶不及了,我只好躲到一个看不见的角落里。我就说,宿迟还是有一点人性在的。但愿这次,明珠能跟宿迟求情,不然,没有别的办法了。

宿迟身姿挺拔,俯视着明珠,明珠还是一贯的姿势,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没了生气。

宿迟半晌开口,“你受伤了?”

明珠仿若失聪,没有回答他,我想,大概是不愿意吧。

“说话。”

许久,明珠才面无表情道,“没有。”

“明珠,我说过,我讨厌你说谎。”

没有得到回答,宿迟继续道,“其实你很想向我求情,求我放过你,如今我来了,你只要开口,我会既往不咎。”

明珠仍旧盯着某个地方,眼神空洞,声音却清晰无比,“犯了错,自然是要受罚,没有谁可以例外,这是主人亲口告诉明珠的道理。”

明珠的声音在地牢里久久回响,像一个刺,扎进人心里,宿迟盯着面前的女人,似是要把她的心给挖出来,好好看看清楚,“你十六岁那年,我身负重伤,你彻夜照顾我,我听到你曾在我耳边说,你会永远乖乖地听我的话,报答我的恩情。可如今,明珠,你长大了,主人自然是不能像从前那样要求你了。”

“既如此,那就如你所愿。”

宿迟走后,我赶忙去看明珠,但见她神色凄然,似是回忆起了从前,那是她的软肋。

宿迟早晨才看罢明珠,晌午时分就传来明珠受刑的消息,不过宿迟将对明珠的惩罚改作了打五十大板。这两个刑法,一个短痛,一个长痛,哪一个更痛呢,对明珠来说,没有区别了,既是宿迟下令的,都是一样的痛。

我去看望明珠,她一个人孤零零趴在床上,浑身是血,给明珠上了药,又嘱咐了她几句,我才离开。宿迟来看明珠,已是明珠伤好几日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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