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一 荒野派对71(1 / 1)

离开那座喧嚣的竹木酒楼,她偶然间被一处荒野中散发着幽绿玫红光晕的,木制不规则深灰房屋所吸引,屋身泛着斑驳白漆,屋檐一圈挂满了稀稀疏疏的彩色玻璃小灯泡,灯泡前端呈尖尖圆润凸起状,犹如花骨朵,含苞待放。门口及周围人影攒动,小钰也随着这些魂灵们一起踏入木屋。屋内光线依然昏暗,四下弥漫着红绿烟雾,靠近门口的一些人正在摆放着各种办公用具,几个穿着半袖浅蓝白格子衬衫工服的男子,一边组装着桌椅,一边拿着手中的工具,敲敲打打,或是拧紧螺丝。他们愉快的交流着。

几台音响设备堆放在舞台前,四五名工作人员正在调试设备,有的拿着插排,将一些散乱堆放在地面上的黑线、白线规整好。靠近屋内中央位置的舞台大致50公分高,舞台后面的投影成像是一片绿色极光,那极光的曲线边缘中透着少许蓝白玫红光彩,十分绚丽。舞台前方不远处,一批青年男女,将近20人,正分散着坐在前面,翻看着各自手中的剧本,剧本由A4纸打印而成,看上去大约有二三十页的样子。他们应该是为这次派对的节目做准备,大家神情中透着些许兴奋与期待,更多的是认真。再往前,另外一些男女正在搬抬、放置台式电脑,还有四个女孩子在布置现场:她们将手中的彩色气球、镭射光面彩色拉花依次挂在高处,或是需要装饰的地方,将派对氛围拉满。还有几个男孩子在一旁帮忙将餐桌、零食、点心、餐具逐一摆放至合适位置。“悦悦,待会儿派对结束后,还得拜托你们将这些设备规整好哦,我回去陪陪外公。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怪没意思的,但他又不喜欢热闹,不然,就带他一起来咯。”一身姜黄长裙的女孩说道,看向站在一旁梳着马尾的女生。“嗯,知道啦,淑曦,你放心,交给我们吧。老人家需要多多关怀和陪伴的。”悦悦爽快的应声道。随后,淑曦便穿过木屋的后门,消失不见,小钰紧随其后。

木屋后门之外,便是白天,又是另一番光景。海浪、沙滩东侧的白色小木屋和那隆起的红赭色屋顶,十分醒目。白漆木制的屋身上嵌满了红灰蓝白黄,色彩丰富的鹅卵石,与通往木屋的浅褐色木质扶梯、扶梯前的平台及白色金属护栏,繁简有序、杂而不乱,宛若一件精致略带手工痕迹的工艺品。白色栏杆上挂着一条黑色旧车胎,厚重的齿纹皮壳上,溅落了一些白漆,白漆有的呈点状,有的呈不规则的水滴状或是点线联结,这些漆点的痕迹让原本安静的轮胎多了几分动感与活力。随着淑曦推开上半部分是玻璃的白色木门,一位白发长满老年斑的老人,穿了一身白色珊瑚绒睡衣,惬意的躺在靠近门口南侧窗户的床上,宽大的床铺紧挨着米白色的大理石窗台。靠近门口西侧的墙壁上有一处壁炉,里面的炭火烧的正旺,屋里的温度刚刚好,既不燥热也不寒冷。“外公,你吃饭了吗?”淑曦走到床边,轻声问道,又将堆放在老人一旁的干净衣物逐一叠好。“哎哟,淑曦啊,你不是去参加派对了吗?这么快就结束啦?我还没吃早饭呢,待会儿和午饭一起吃。”外公开心的答道,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拉住淑曦的手。“那我待会儿帮你做饭吧,这一周感觉身体怎么样,还撑得住吗?实在不行,我和姐姐说一声,让姐夫姐姐送您去疗养院吧,也好有个照应。”淑曦看着外公,一脸担忧,征求着他的意见。“嗨,淑曦,外公没事,我和其他老人不一样,暂且生活能自理,能做饭,就不麻烦你们年轻人了。你妈走的早,你和淑蓉好不容易长大了,但一年前你也走了……我是备受打击啊。好在你能经常回来看看外公,我已经很高兴了,先照顾好自己,我一个老人,生活方面没有太大问题的。”外公戴上老花镜,微笑着看着淑曦。

淑曦的母亲在她二十三岁那年,因病过世,她一直随姐姐和爸爸生活。后来,爸爸重新组建了家庭,继母对原来的两个女儿并不友善,于是,淑曦和姐姐在外公的帮助下,离开了他们,完成了学业、参加工作。之后,姐姐淑蓉定居国外,为了方便照顾外公,她将外公接到意大利,在临近海边的位置,为他盖了一所白色小房子,让老人的心情尽可能的保持舒畅,安度晚年。最初,姐姐打算将外公接回自家,但外公坚持说要住在外面,避免给年轻人添麻烦,所以,姐姐和姐夫才选了一处僻静、视野开阔的地方,盖了这座宛若工艺品的小房子,外公十分高兴,喜欢的不得了。只是远在国内的淑曦,因工作过度劳累,被查出恶性肿瘤晚期,于一年前过世。由于记挂外公,她得知外公因她离世而备受打击时,她果断放弃转生的机会,留在那处可以通往意大利的异样空间,也就是刚刚的那间荒野中的小木屋。这样,她便可以经常过来探望外公,帮他做做饭,聊聊天,如同生前一样,伴他左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钰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她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当她经过一处山林时,从高空俯瞰,一个站在南侧河边瘦弱矮小的男子,看上去有些女相,实际年龄已将近60岁。男子一身灰绿色的衣裤,打着补丁,裤腿几处尖耸的边角,好似流苏,垂落于小腿一圈儿。那半敞衣衫露出黝黑胸膛上面的根根肋骨清晰可见,他直亮深褐色的头发紧贴头皮,十分柔顺,近似三角形的大眼睛,在听到家人的一声呼唤时,牵扯了眼周的薄薄肌肤,几条细长的纹理瞬间叠在一起,伴着他回头望去。“您怎么还用这河里的水清洗身体呢?家里有干净的水啊,快回家!都说过多少回了,他们总往河里倒入屎尿便溺,河水脏的要命,每次你不觉得用完这里的水后,身上会黏糊糊的吗?”一个年轻女人从北面的山坡上急急走下,来到男子的面前,眉头紧锁,仿佛在训斥孩子一样,训斥中又充满了关怀和心疼。随后,女人拉起男子的手,将他领回家。男子的智力显然有些问题,面对女人的话,他傻乎乎的笑着,扯弄着衣襟:“河里有鱼,有大鱼,和虾,和它们一起玩儿,有趣有趣。”女人摇了摇头,脸上透着无奈。男子是女人的父亲,由于他的父母是近亲结婚,所以,父亲先天痴傻,女人的母亲是童养媳,比她的父亲年长20岁,母亲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一贫如洗的生活和先天痴傻的丈夫,在女人成年后,于一天夜里,收拾好行李,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开了。后来,女儿一直照顾着痴傻的父亲,两人相依为命。小钰离开这里后,又来到一处和刚刚地势颇为相近的山林之间,她见一苗疆打扮的深青衣裤裹着青黑头巾的老人,站在北高南低的陡峭斜坡上,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愁眉不展,满腹心事,对于南侧迎面而来的友人呼唤尚未来得及应声。

看着此时这片茂密的山林,她看到了自己的外公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场景。那一世的外公以狩猎为生,如今日月变换,斗转星移,那些零星过往也伴随着生生世世的轮转消失殆尽。唯有思念,一直伴随着她,在后来的不经意间的日日夜夜里,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荡气回肠。总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外公尚在人世,尤其是看到与他有关的人与事时。

写于2024年6月6日甲辰年五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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