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七 思颐77(1 / 1)

转世后,这名当时宫里的绣娘成了一家苏绣店铺的老板娘。她们办公的地方在一所蓝灰色的玻璃大厦内的十二层。公司的玻璃大门位于前台的一旁,大门通往西侧的米色长廊。“咦,思颐,这个奶茶杯子上面的棕色盖子,你看见了吗?我找不到了耶,去哪儿了呢……”一个年轻的漂亮女孩儿一边问着老板娘,一边蹲下身来,四处看着地面,找寻着可能遗落在某处的杯盖儿。她那高耸的层次分明的马尾和根根发丝,左右晃动摇曳着,时不时的绕进耳朵上的一副银色圆形细圈儿大耳环里。“找不到就别找啦,先用我这个吧,这个是保温杯上面的盖子,奶茶凉了,喝了容易坏肚子的,呐……。”思颐边说边将自己的保温杯盖子,用食指缓缓推向芬芬的工位,思颐刚好坐在她工位的对面。“哈?那我先不找了,谢啦,用完我会刷干净还你的。”

芬芬抬头看了一眼思颐推到她面前的金色双层杯盖儿,慢慢起身,由于那马鞍形状的鞋底和鞋跟,让她在站起的一瞬间有些重心不稳,这一米七五的身高,外加四公分的浅棕厚底鞋跟,让她看上去宛若女巨人,此时的空间似乎有些让她施展不开,她若是出现在光线昏暗的T台上,那将会是一场精彩的走秀。芬芬之前做过一段时间模特,但从长远考虑,她选择了跟随父母学习苏绣的技艺与知识,不久前入职于思颐的公司。由于芬芬勤敏好学,对公司的产品也十分上心,思颐很是欣赏这位新加入的伙伴。两人关系融洽,公司各方面进展的比之前更加顺利。

这芬芬便是那一世,思颐于通往宫殿的大路上,所遇到的即将被赐死的祯嫔,当时祯嫔遭人诬陷,说是伙同谋权篡位者行刺当今圣上,最后含冤而死。芬芬整理着棕色镭射漆面的短款开怀上衣和内搭的红色吊带儿打底衫。黑色的皮质短裙下那两条逆天的长腿笔直漂亮,非常好看。当她拿起桌上的杯盖时,一个披着长发头戴红色蝴蝶发卡的微胖女孩儿推开大门急急奔入:“我的棕色蝴蝶靠垫忘记带走了,两位,你们有谁看到了吗?”她的米黄色棉质薄上衣和白色衬衫,还有暗红的百褶裙随着她刚刚站稳的身体稍稍晃动着,模样看上去倒是很可爱。“是这个吗?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想好了,一起带走吧。”思颐从里面一间屋子的白色桌案上,拿着棕色蝴蝶靠垫,走到小姑娘的面前。小姑娘接过后,又望了一眼刚刚白色案子上堆满的洋气连衣裙和一些布料,开口道:“我也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东西落在这儿了,我能进去找找吗?”“嘿,你这个人啊,别太得寸进尺了,上回公司少了两件苏绣小香囊,我们看监控的时候,才知道是你拿的。怎么,你还想拿走什么呢?”芬芬指责道,因为思颐的保温杯也是被她拿走的,和带走苏绣香囊是同一天,但这个小姑娘坚决不承认,所以,思颐便将其工资结清,辞退了她。“好啦,事儿都过去了,别再起争执了,芬芬,你先忙别的,我来处理。”思颐安抚道,一旁的芬芬冲思颐使了个眼色,又瞪了一眼门口的小姑娘,转身便回到工位上了。

“小薛,东西既然拿到了,你赶快回去吧。那堆连衣裙是客户定制的,桌案上并没有你的东西。”思颐平静的说道。“哼,不让看就不让看呗,有什么可稀奇的。再见!”那个小女孩儿气咻咻的转身离去。思颐回到工位前,芬芬忿忿不平道:“思颐,也就是你按规矩办事,还给她结算工资,你说她这是什么人,看见好看的东西,不管是谁的,都能趁人不注意时据为己有,连你的保温杯都拿……我也是服了,证据确凿,都被逮到了,还不承认,也不归还,看她也不像那种家庭条件很差的孩子啊……我的妈,真是无语了……”“嗨,一个人的坏习气肯定是累世带来的,咱们改变不了她的,除非她自己意识到。好啦,你也别为我打抱不平了,总有一天,她会因为这小小的不善而栽大跟头的。”那个喜欢拿别人东西的小女孩正是那一世陷害祯嫔的如贵妃。她当时嫉恨祯嫔,担心祯嫔,也就是如今转世后的芬芬,诞下龙子后会危及自己的地位,因此,给她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买通杀手行刺圣上,当然,并不是真的将圣上置于死地,她的目的无非是让所有人认为这是祯嫔一手操纵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一世的祯嫔由于性情软弱,并没有为自己争取最后的一线生机,倘若她告知当今圣上已有身孕在身,兴许会有转机。后来,绣娘——也就是如今的思颐,从一位老宫人的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替祯嫔感到不值和惋惜。在祯嫔死后,她每月初一、十五,或逢清明、寒衣时,都会悄悄祭奠祯嫔。所以,这一世的芬芬喜欢替思颐打抱不平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思颐的母亲擅长苏绣,退休后在离家不远的一处宽敞大院中,经常和一些同龄的朋友聚在楼上,研究一些有趣的传统纹样,加以创新,将一些吉祥寓意的题材做成精美的手工品,时常和好友举办一些小型的苏绣展。老太太常说,她做这事儿并不是为了盈利或是博人眼球,纯粹是出于喜爱,刚好有一些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于是,便规划好,开始做这件事了。她主要是想将传统的手工艺传承下去。老太太所在的那座大院还是有些年代感的,西侧黑色的雕花圆角铁门,肉眼可见外漆脱落,有些生锈。院内细密颗粒的灰色水泥地面上,在北侧大楼前的不远处停了几辆私家车。这里原本是公家的办公地点,后来搬迁,空置的房间陆陆续续被其他公司租赁,在此办公。思颐的母亲和几位退休的老朋友一起租下了三层的一间屋子,三百多平米,室内陈设简洁,南侧的大片窗户采光很好,对于上了年纪的人很是适用,尤其是白天坐在白色桌椅前,做些针线活儿的时候,不必开灯,外面的光线就足够亮了。“穆姐,看看,他们的工人做的,咋样?还原度是不是还可以?”一个花白头发的红衣花裤老阿姨笑嘻嘻的问道,将手中的一串苏绣荷包放到思颐母亲的桌子上,那堆五颜六色的缎面荷包里,还夹杂着一个红色大公鸡的荷包,上面绣了几朵五彩宝相花形图案,很是漂亮。“哟,还真是不错耶,老张。我觉的行,剩下的那小批,让工人按这个标准做就可以了。这样我们能腾出时间,做下个月的展品了。”思颐的母亲高兴的答道,她拿起那串荷包,仔细的看着,从她眼角的不太明显的细纹里,明显感受的到,她对这次工人绣的荷包十分满意。“那就行,下午,我去那边,跟周老师说一声,让工人们开始做吧。那只红色的公鸡,是样品,按照我们给到的绣样绣的,你看要是可以的话,我们的这批公鸡荷包也在他们这里做?”张阿姨应声道,询问着思颐母亲的意见。“这个公鸡荷包先留在咱们这里吧,可能荷包的形状要稍微改改,图案可以,我还没想好,晚上我琢磨下看看。”思颐的母亲认真的端详着手里的红色公鸡荷包,推了推那副厚厚的玳瑁边框的老花镜。

小钰看着那只垂着珍珠和红绿琉璃珠金黄流苏的公鸡荷包,一时间有些恍惚。她的外婆曾经也缝了类似这样的一只公鸡荷包,当时是因为学校手工课的要求,小钰才求助外婆,因为她的针线活儿实在是不怎么样,幼年时期的她,给芭比娃娃缝的裤子都是毛边儿的,张牙舞爪的,看上去有些凶狠,十分非主流,引得家人们哄堂大笑。而外婆在刺绣方面颇有经验,擅长女红,让她帮忙最合适不过了。学校手工课的老师,对于大家的作业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要求学生上交。幸亏没有上交,若是真上交了,那小钰会舍不得的,毕竟那只橙身红冠垂着红绿蓝白圆珠流苏的大公鸡,十分精美漂亮,它被小钰放在一只白瓷盒子里,有时会拿出来欣赏一下。

写于2024年6月10日甲辰年五月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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