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八 薛子荧78(1 / 1)

小钰回过神来,想到外婆在她幼年时期为她缝制的那只大公鸡荷包,她忽然想去外公外婆的那片西北海滩上坐一会儿。于是,便出了大院。途中,经过一处地势稍高的房屋时,她看到了思颐口中的小薛正在推着一个白色塑料圆桶,往西北位置的水泥路的上坡上,吃力的走着。那白色的桶盖儿上面还放了一个圆锥形的塑料罩子,尖尖的,上方还有一截柱型管,应该是滤嘴。小钰也没看出来那是个啥玩意儿,感觉有点像倒油用的尖底漏子。白色的桶里面有不到一半的黄色液体,里面装的是菜籽油。小薛擦了擦两鬓的汗珠,又继续向上推着板车,往斜坡上的一处低矮黄粉漆的房屋走去。

房屋的后面还有一排房子,一间深褐色的竹木屋子、三五间青石砖瓦和黄粉漆的屋子。竹木屋子有些泛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黄粉漆的屋子是新盖的,这些屋子里的工人和伙计正在忙着榨油,或是搬运杂物、盛满油的白色油桶、不锈钢油桶、陶瓷罐子,忙碌的身影正穿梭于榨油的机器和器皿之间。他们对外出售各类食用油的油坊,在东边的这条街上。“呐,这是客人退回来的,说是油有些辣味儿。”绕道房屋后侧的小薛将板车推到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前,不屑的瞥了瞥这个皮肤黝黑的健硕男人。“子荧,你没问问他们上周买回去的时候,有没有辣味?”男人笑呵呵的问道,手上拿着一只白色的本子,翻找着那堆密密麻麻的姓名、数量、日期记录。“没问。他们说了,有辣味儿,做菜根本没办法用。”小薛气呼呼的答道,又看了看让她费了半天气力的不到半桶的菜籽油,越想越生气。

“你这孩子,下回记得跟客人说,菜籽油经高温烹饪后会带一些辣味儿,是正常现象。若感觉吃着不是很习惯的话,可以选花生油、豆油或其他调和油,都可以……我想起来了,这家客人是北方人,他们哪儿吃的惯菜籽油啊?咦,之前都是在这里买的花生油和豆油,啥情况,这回……”中年男人应声道,目光停留在了前天上午购买菜籽油一桶的翟姓客人的那行记录上。“那天咱们油坊里只剩一桶豆油了,刚好被他前面的一位客人买走了。他又只要半桶,当时,店里还剩半桶菜籽油,我看他当时挺着急的,他也没说什么,付了钱,就卖给他了,我哪儿知道他是北方人。”薛子荧不服气的答道,双臂抱在胸前。“哎呀,你倒是问呀,你没看咱们的其他伙计,都会问问买油的客人之前吃的是哪种油,这是规矩。有些客人会主动说,有些可能就忘记了。他没问你,是当时着急,再加上也经常来我们油坊,信得过我们,你啊你啊……扣你50,这次,长长记性。”中年男人答道,原本舒展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你凭啥扣我50啊,我这个假期赚不了多少,这么点儿事就扣50?”薛子荧不依不饶道,头扭向一边。“你觉得这是小事,但客人呢,特别是这些常来常往的客人,事后他会怎么想,人家会觉得我们在糊弄他,那从此他便不再来了。”男人严肃的答道,将白色的小本子重重的摔在了桌上。“不来了就不来了,又不缺他这一个!”薛子荧忿忿不平道,白了一眼中年男人。“子荧啊,子荧,你爸爸妈妈一片苦心,让你假期在我这里磨炼下这个性子,你倒好,做事不认真,又不负责任,等你真正毕业了,哪个公司敢用你?你怎么不找找自身原因呢?你认为所有人都欠你的,是吗?当你觉得所有的错都在别人那里时,你最好想想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一个客人可能在你看来,或许不值得一提,那万一人家因为这次的事,闲聊间说我们的油坊是这样的买卖行为和服务态度,那其他打算前来买油的人怎么想?这不砸自己的招牌吗?倘若这油坊是你开的,你也这么搞?”中年男人斥责道,额前渗出了少许汗珠。

“那怎么办啊?程哥?上回我去实习的那家苏绣公司,确实是我拿人家东西了,我理亏,也没得讲,但我这回真不是故意的……”薛子荧态度软了下来,不再像刚刚那样盛气凌人。“唉,回头我去一趟客人那里,给他们换一桶花生油。你到时跟我一起,看看我跟客人怎么沟通,你留心一些,待在一旁,别出声就行。有什么话,回油坊再说。”男人答道,语气也平缓了很多。“哦,知道了,谢谢程哥。”薛子荧灰溜溜的应声道,声音也小的如同秋天的虫鸣。随后,她便离开了那间低矮黄粉漆的房屋。那间房屋是油坊的值班室,平时遇到比较忙的时候,中年男人或店里的伙计会留宿在那里,屋子里陈设简单,紧靠西墙位置,有一张单人床,南侧的木桌上是一扇窗户,木桌东侧摆放了两个大红和亮绿的老式暖水瓶。暖水瓶的旁边放了一个红白釉质的搪瓷盆,估计是父辈以上的人留下的老物件。北侧门口旁边的东侧空地上放了几只空的白色塑料桶,西侧的角落里放了一把笤帚和一个白铁撮箕。刷着白粉的墙面上,墙皮有些剥落、发黄。

薛子荧离开值班的房屋后,绕到那一排三五间房子和竹木屋后面整齐的小院儿,那是油坊工人住的宿舍。子荧只是暂住这里,每到周六周日她便回家了。那座小院儿和传统的苏州老房子没什么太大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翻新过,看上去更整洁、干净。小院儿的前面是一片密密匝匝的灰绿带毛绒的植物,看上去应该是尚未盛开的银叶菊。院子很小,她住东边的这一间,其他工人住在西侧和北侧房间。她的卧室里挂满了花里胡哨的毛绒玩具和洋娃娃,衣服也随意的搭在了落地衣架上,半开着的浅灰色大衣柜里,杂乱无章的放置了一些零食、杂志,原本简洁清爽明亮的房间,被她搞的跟盘丝洞一样,与她本人整洁得体的穿着南辕北辙。那张单人床上的粉色小蚊帐也未收起,蚊帐的顶部还兜着一堆娃娃、CD和各种颜色的发圈,外人不知道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小型猎物落到了盘丝洞的蜘蛛网上,这场面,不发笑都难啊。薛子荧便是那一世诬陷害死祯嫔的如贵妃,祯嫔当时怀孕未出世的孩子则是刚刚训斥薛子荧的中年男人——油坊的老板。如今,那一世性情软弱的祯嫔变成了如今喜欢打抱不平的芬芬,那名曾经祭奠祯嫔的绣娘,成为了芬芬的老板娘,也就是思颐。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所以,因果不虚,此话不假啊。

写于2024年6月11日甲辰年五月初六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