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风雨骤101(2 / 2)

生在威势煊赫的簪缨世家,他自幼陪读东宫,三岁学礼乐,五岁习书画,十岁成名后,阿爹令他在宗庙,向历代祖先立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头可断,志不可改。

年纪渐长,进得太学,十五岁起便出入庙堂,整理朝务,奏对君前,并协助太子日临群臣,听断诸司启事。

世人传颂着他绝佳的资质和天赋,预期着他封侯拜相,娇妻爱子的未来,他却向往着脱身自洁,逃心其外的世外生活。

绝顶的聪慧让他早早看清人性幽微,世事虚幻。但朝夕相伴的储君,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求不负自心,若能救一人出水火,亦要尽力向前。

为了践行阿爹的信念,东宫的仁慈,他靖恭其位,正直自持,掌管刑法后,决狱平法,未曾有所冤,自问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知。

但,亚汉共治乃先皇挟东进之威强力推行,今上与绝多亚特贵族并不赞同。

阿爹早在首迎不久便与叔伯们分家自立,近年来更是多次在私下里说:陛下好大喜功,宠妃乱政,为父以身殉国之时,怕不远矣。

去岁离别时,阿爹犹在谆谆教诲:三郎,浊流独逸不易,你要护自己身体康健,德行不失,谨记,天下和解,方是生民之福,家国之幸。

眼中热泪如雨落下:阿爹,太子殿下因力请彻查两府冤案,亦被软禁。你走了,他的陨落只是时日。

大厦将倾,儿孤身一人,难有回天之力。只这幕后迷雾,儿定要查清,以告慰你和大兄在天之灵。

缓缓转身回屋,换上白色孝衣,再以玉簪重新绾发,行到花厅,对正等在那处的青衣人道:“请致谢戴官人,他的再生之恩,兰亭永生不忘。”

刑部的好友念及旧情,秘密派人抢在通缉令到达之前,送来了沈府被抄,父兄被处决的秘信。

他遇家门惨变,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行止便重归从容,沈氏端严家风,可见一斑。

青衣人凝视着眼前隽逸孤清的男子,恭敬行礼:“弟兄们都知贵府的冤情,只恨势微力弱,救不得左相和令兄。”

沈玄微眉目间晦色浓重:“两府的案子牵连甚广,多达千人,皇帝酷烈手段处理,旨在推行以武安邦,军备扩张的国策。弟兄们需蜇伏,以求来日。”

“小人定会转告。”青衣人诺道,问:“红狐狸那?”他的声音,被窗外剧烈晃动的树木声响摇得断续而零乱。

沈玄取出一卷:“昭公子已托可靠之人,你只需将此转送罗先生。”苏小郎聪颖,会巧妙安排退路,但到底年幼,能撑到何时,只能听天由命了。

青衣人收书入怀,心怀歉疚,视线看向脚尖:“兄弟们已商议出办法,伺机救出侍郎的几位庶妹,然夫人和七娘。”

沈玄微的眼神凝了凝:阿娘被罚掖庭,刑部的手伸不到后宫,七娘阿珠,美名才名在外,怕是,终难逃脱跌落风尘的命运。

脑中浮出那张孤标傲世的娇美容颜,喉头微哽,低语:“兄弟们已尽力,兰亭感激不尽。”

青衣人转过话题:“那封书信,究竟是何人所书?仿真竟可骗过于公的眼睛?”

无非是皇帝要的籍口。沈玄微闭上眼,听着急打在屋顶,疯狂张扬,无所顾忌的倾盆大雨:梅妃,她并非来夺诸君位的,她是来与赫连天下同归于尽的。

她的决绝打断了皇帝收复青穹的步伐,却仍未能避免与西漠一战,数万儿郎将殒命沙场,难道,这便是无法逃脱的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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