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士子读书,道士修道38(1 / 2)

月下人醉酒,独酌自风流。

风流,呵呵。

一身白衫,一杯黄酒,黄砚就这样细细品着,直直把一杯甘醇品出满嘴苦涩。

邵安站在庭院下,头上顶着一缸装满水的空酒坛,身下腰和前胸后背,连带着双脚都附上沉重的铁片。

此时少年一脸酱紫,豆大的汗珠如雨落下,按着师父的要求一动不动的扎着马步。

这一身铁片倒在其次,真真要命的是邵安双手各穿着沉重的铁手套,手中紧紧攥着一枚铁棍!

邵安苦笑,说到底还是少年炫耀心态作祟,早知道就不把从卖糖人许三儿那学来的刺技展示给师父了,这下可倒好,每日打熬筋骨本就痛苦无比,这下再加上投技,刺技等功夫,更是难上加难!

邵安有些不明白,之前见过东边大户人家的读书弟子大多身形瘦弱,一看就是不沾刀兵,一副文弱君子模样。自己的师傅亦是如此,翩翩士子,可偏偏要自己习武!

倒不是说邵安本身不愿,事实上他心中一直有个神仙传,武侠梦,恨不得学成一身本事,名震江湖。师父曾屡次呵斥过他,可他嘴上答应,心中仍如是,少年的世界里,杖刀纵马的武人怎么看着,都要比手拿圣贤书的读书人潇洒,逍遥的多。

邵安的母亲邵氏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他,既然答应过别人的事就要做到,那么就千万不要答应别人做事。邵安秉持着这一观点,可能是黄先生待他太好,邵安答应做他徒弟,先生收他为弟子,母亲在邻里面前有面子,因此邵安觉得答应的这件事也挺不错。

邵安偷偷看了一眼师父,曾经雪白无比的头发隐隐蒙上一层灰色。

黄砚手中半满的酒杯放到唇边又停下,他瞥了瞥庭院中心猿意马的弟子,无奈扶额。

少年是好少年,天资高,悟性好,性子却浮躁得很。黄砚听大将军说过,邵安被壬教的邪俢缠上,在那等岁月神通里,度过了不小的好几段人生。想来,也已经见识过世事艰险,岁月无情。如今的确成熟许多,只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毕竟不过十三四岁少年,看不破世间浮华,沉迷雪月风花才是常态。

青年黄砚也是如此,总想离开家里,总想天下之大,岂无一苇之地可倚傍?只是越到后面才知道,世间真情实意少,虚情假意多,于是蹉跎十几春秋,老来越加思乡。

家,唉…………

家,唉…………

如今的家倒也算不得一个家,修行人不语岁月,自己看似年轻,却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老父自缢,母亲难产,唯一疼爱自己的祖父,活了多年的老祖宗却也在前几年挡不住岁月的无情,驾鹤西去。如今“半两黄”倒还是那个名满江南的黄家,只是长房这一脉只剩自己一人,自己膝下无子,从此长房算是断了香火,二三房也差不多几个同辈,多数是小辈当家做主,执掌整个黄家。至于最名正言顺的黄砚?他不在乎,也无所谓。

如今看来,他说的上的亲人也不过“半两”罢了。

黄砚望了望四方的城墙小院,庭中扎马步的少年,这地方呆了数十年,感情深厚的不像样子,她走后本以为会自己已然心死,便如那太上忘情一般,忘情而斩三尸。没想到如今羁绊牵挂却是愈加深厚,想来,一切好似天注定,因果罢了。

黄砚摇了摇头,望向邵安的眼神越来越复杂,有所怀疑,有所犹豫,唯独没有坚定。

圣人言有教无类,亚圣朱子亦是推崇“满门三千,可谓师”。可怜自己一生光明磊落,临死不久却要当一回恶人?

黄砚喟然长叹,对着少年轻言说道:“黄砚愧为人师。”

少年歪头,疑惑不解,头上酒坛应声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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