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白首想见江南(五)(1 / 2)

夜色如银,透过树梢,留下斑驳的光影。

黄砚枯坐在院中,不发一言。

江南女子何其多?温声细语,巧笑嫣然,寻常游街之时,三步一个小家碧玉,五步一个湘婷美人,更何况是黄家这样钟鼎鸣食的人家,靠着三分江南的百年底蕴,作为为朝中输送人才最多的大州,自然实力雄厚,身为黄家嫡子嫡孙的黄砚年轻时便毫无争议的见过许多顶尖香车美人。

靠着黄家世俗顶尖的影响力,即便是一些大宗门都将门中久经修炼无所成果的仙家女弟子送入“半两黄”,为其族人繁衍子孙以获取利益支持,可见黄家势力之庞大。

只是对于黄砚来说,无论冰肌玉骨的天上寒星,还是凡人烟火的盛世佳肴,都不如那个红尘青楼里的茉莉花让他来的心动。

黄砚无奈的笑了笑,祖父为了他的幸福甚至婉拒掉了朝中一位闲散王爷嫡女的联姻,即便没落,那也是皇亲国戚!国朝中不是没有胆大包天到敢拒绝皇族联姻的雄才,可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都大有所成就,最低一个也得是坐镇一方的大统领。

可他脑子里从来都没有什么高官之女,宰相之后,皇亲贵胄,他只想抱住那一窗灯火。

但黄砚身为世家子弟,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既然心安理得的受到家族的馈养,那就必须要有随时为家族舍身的责任。嫡孙亦并不例外,拒绝掉与皇亲国戚的联姻,已经让族人颇有微词,要不是早已活成人瑞的老祖宗老来得孙,顶下了一众压力,亦或许他黄砚足够优秀,优秀到肩膀上足以寄托整个家族的希望,否则怎的也不可能这般随心所欲,老实按照族内的规矩,要么开枝散叶,要么为家族奉献终身,黄砚的兄弟姊妹们大多如此。

众所周知,古板的家族理念并不能带给子孙幸福,黄砚的父亲就是个例子,他反抗不了自己身为族长却冥顽不顾的父亲,不肯接受家族安排的女子,亦不愿让真正心爱的女子伏低做小,拆散鸳鸯不得比翼,只能无奈联姻,留下黄砚后,自溢而死。

黄砚回忆着,悲剧的婚姻,爱子的惨死使老人从古板肃穆中醒悟,从那以后,黄砚有了选择的权利。

离家远游的那天,已是体弱多病,虚弱的老祖宗不顾医生的劝告,执意为他送行,祖父满是沧桑的大手轻轻的拍着自己的肩膀,

“去吧,孩子,去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吧。”

这么多年风雨,在京城也闯下了诺大名头,每每夜色深入,儿时坐在祖父膝下读蒙学的场景总是时不时的在脑海中浮现,原来已经离家十数载了啊。

不知祖父是否也在看着这同一方月亮啊。

祖父啊,你看啊,我找到属于我的幸福了。

她肯定不知道。

不知道不远的夜色下,同样一位相痴之人正在望着天边的明月。

他肯定不知道。

不知道另一处灯火里,也有个想要逃出樊笼的灵魂。

两人的爱,在那一抹千年的回眸里诞生,炙热而高洁!

去吧,挣脱世俗,挣脱束缚之手。

可是,他们不能。

父亲是江南战乱而来此地,前朝大燕战乱告急,扬州数次惨案,慌了整个江南的心,无数权贵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大燕狼骑之下,所行之处断壁残垣,家中本是小生意,多年四处行商的老父亲眼见不对立刻举全家之力来到西北龙虎关,依托大将军之威倒也勉强安生下来。

或许是寄托着对家向的不舍和思念,尚且年幼的她被父母取名江楠。

她的母亲是典型的江南女子,体弱如细柳,舟车劳顿之下,一病呜咽。父亲心若刀割,兼带着尚且年幼的她,四处为生,终于坚持了七年,还是倒下了。

她还记得父亲临死前回光返照似的用尽全力,从被褥里伸出干瘪粗糙的手指,指向东南方。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