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18(2 / 2)

“就因为喂了一口水,就要罚你?那你也太冤枉了吧!”

“那凡人活下来,却不肯往回走,趁我不注意,折断了我的双翅,说要往天宫去。”

“能把神仙的翅膀折断,这也不是普通的凡人了。不对,他能走到这天地之间,已经很了不起了。”

寒蝉仙子打量李容身,笑着摇头,“也就是你,为凡人说话了。”

李容身不语,半晌岔开话题:“此地鲜少有神仙来吗?我看这树下的落叶一层层,连个踩出来的印子也没有。”

“既为天地之间,便有界限,我的职责是不让天介乎地,不让地介乎天。而那次,便是我失职。”

觉得她说的对,又觉得她说的不对。李容身轻轻叹气,眉头耸起,抬起头,看到星星如针眼,透着莹亮的光芒,它们那样远,又那样近。

“不愧是天地之间啊……哎,下面那颗黑色的五角星是什么?”

寒蝉仙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天机塔。”

“泄露天机的那个‘天机’吗?”

“是。”

“哇,好想去看看呀。”

“机缘到了,不去自来。若是没到,去而不见。”

“机缘到,不去自来……”李容身若有所思,忽然问:“你刚刚是不是没说,那个凡人怎么样了?”

寒蝉仙子还在看着自己呢,李容身忽然眼前显出一面有彩光的石墙来,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地宫的榻上,猛地坐起来,喃喃:“我……做梦了?”

若说是做梦,此后的夜晚未曾再梦见寒蝉仙子;若说不是做梦,自己又偷跑出去几回,无论向哪个方向飞,飞多久,也未曾再遇到高大的柳树。

“不过,确实是有‘天地之间’这么一个所在。”檀容肯定地说。

李容身托腮叹气:“唉,那可能和‘天机塔’一样,得看机缘吧……哎,你们见过天机塔吗?它长什么样子?有多高呢?”

檀容摇头道:“没去过。再说了,我们去天机塔那做什么?”

珠碎点头道:“对啊,我们去塔上做什么?我们要的始终是回大海里。”

眼睛一亮,李容身贱笑着:“嘿嘿,兴许那塔里面藏着那免去责罚、回到海底的天机呢~”说得珠碎都有点心动。

“不可。”檀容制止得极快,“天机难求,也勾魂摄魄。我以为,我们即使是仙人,所欲所想也该一步一步求取,想走天机捷径,可能就要面对这偏路上的促狭磕绊,乃至陷阱。不仅如此,若是贪快被满足了,谁知道是不是要贪多呢?只怕狮子大口,喂不饱,要吃人,也要吃自己了!”

李容身眨巴眨巴眼,咳了一声,笑说:“檀容,你看那些典籍看多了,说话都与之前不一样了,越发……难懂起来。珠碎,你听懂了吗?”

珠碎狡黠一笑:“嘿嘿,她说这么多话,我从第三个字开始听不懂,后面的字甚至都听不清了。”

却说她们早些时日,完成了隐阁的任务,已经回归露台。一起写书数月,颇有些共闯高三的感觉,情感亲厚起来,琐碎的日子里,常常用欢声笑语填补其中的空白。眼下正说笑着,那漫天的石头又显出影子来了,于是三人一齐起身、抬脚,三胞胎一样步调一致地站上露台,哼着小调点星星。

有一个新来的仙子破了禁忌,天上的石头碎了,仙子膨胀成了新的石头,这一个没有李容身刚来时遇见的那个活泼,又或许是被吓呆了,闷罐子一样,不哼不叫地就成了石头。

李容身正摇头可惜着,身边的檀容忽然抬手,一道银光飞出露台,接住正往下坠落的碎石。

“檀容你干嘛?仙法与这些碎石头不管用了,点不出亮儿来!”

甩手收回银光,檀容将那些碎石化作贝壳大小,收回手上,喃喃:“石子下界,恐有灾祸,殃及弱小。”

此话话音刚落,李容身忽觉得春风乍起,吹得露台上的仙人们衣袖鼓起来,风柔软清冽,隐约有异香。正纳闷的时候,檀容头顶忽然生出明亮的光环,比近处斗大的星星还要亮。

“这是……”李容身满眼都是璀璨的光芒。

“恭喜姐姐!”珠碎喜极而泣,两掌相合,立在胸前,笑言:“恭喜姐姐修为突破,化为真神!不日回归大海,真真是衣锦还乡!”

李容身定定地看着檀容,她似有动容,又似不动,眼眸微微低垂,慈悲地环视四周,时不时点头,谢过众人的道贺。

被诸仙挤到了一边,李容身轻轻地给檀容鼓掌,她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情绪,只觉得思绪很混乱:上一秒,头脑中有一个明亮的光环,时大时小、时隐时现;下一秒,脑海里出现老荷的田田荷花,有鲤鱼跃起吃花,落水后钻到最低处,在淤泥里,有一节藕是自己的样子。

带着一种头昏脑涨的不安感,李容身笑着提议檀容与珠碎随自己偷偷去东方仙居庆祝。

后来回想,这真不是明智之举,或许安安静静待在星宫,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那一日并没有黄昏彩霞,屋脊之神接待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们时虽然有些仓促,但她与李容身相熟,李容身与另两个相熟,气氛也不算尴尬。天边乌云滚滚,东方仙居也似乎是架在了海上似的,微微有些晃荡,李容身别说酒了,连杯水都没喝,但却有些想吐。

她似乎在害怕?心想着这怕没有来由,莫名其妙,再加上有两个真神在侧,没甚怕的!于是,李容身直了直身子,举起自己手边的空杯子道:“你们呀,吃得太文静了,来来来,我们玩个游戏,我把这杯子往桌上这么一转,转到谁,谁就要念一句诗,念不出的就喝一口酒~”

屋脊之神点头道:“可。这诗随意念吗?”

李容身想了想,答:“这一局是我为了檀容成神而设,如此,该是一些道贺的诗,不拘是不是用来献给神仙的,只要表达庆贺之意的都行,比如‘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啊呀!”珠碎摆手叫着:“我才从那墙上学来这一句,想悄悄送给姐姐,偏偏你说出来,我既没办法送给姐姐,也没办法待会儿念出来,岂不是要被你们灌醉了?”

李容身龇牙一乐,一边摆弄酒杯,一边说:“别紧张,我们许你瞎编一首,编的漂亮,编的好玩,就免罚。”

这小把戏玩起来,还是讨人喜欢的,李容身没察觉到屋脊之神脸上有些悲悯的神色。

“呃!”

正玩着,李容身旁边的檀容忽然惊叫一声,身子一歪,倒在她肩膀上。

“你这是做什么?”李容身见檀容的颜色越来越淡,近乎透明了,有一段白色的丝线游走在她的身体里,像贪吃蛇一样。肩膀上的重量越来越轻,李容身刚想要碰,檀容已然消失不见。

对面的珠碎捏着筷子,已是吓傻的模样,而屋脊之神却面露怜悯,显然知道些什么,李容身忙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昨夜一梦,梦见你们会来,也梦见檀容会遭‘游丝劫’。不想,正是今日。”

怪不得满桌的菜都是海鲜,正合檀容两个的口味。只是……

李容身蹙眉闭眼,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闷闷地问:“只是,什么是‘游丝劫’?我方才看见的那一段白线是什么?虫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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