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别时亦难（2 / 2）
淡妆素裹，清新优雅，悠然的长裙，飘然的走过，如同仙子落入凡尘。你若开花，必定芬芳扑鼻，沁人心脾，迷倒世间万千，倾城，倾国，倾尽君心。
诗人顿时来了精神，全神贯注的凝望过去，聚精、聚目、聚心唯一。仿佛此刻灯光全都暗了下来，整个大明宫只剩下他和她，诗人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身体，一切眷恋和垂涎都幻化成了翻飞的彩蝶，一只又一只的环绕在春晓的身边，嗅闻着她的体香，亲吻着她的肌肤，彻底沉迷坠入了这样的玄虚幻境，无法自拔。
此生，为了她，可以倾其所有，亦可交付全部。
这个时候，李亨又一次向他敬酒了。
诗人哪还有心思去理会他，丢了七魂、没了六神似的痴望着对面的武惠妃——武惠妃后边的宫女——左旁边的那位。
李亨开始不高兴了，从未受此奇耻大辱。有点忍无可忍，想要顷刻间爆发出来。但理智的一面还在极力的控制自己，还在不停的劝导自己。他是孟浩然，自命不凡，也确实天赋异禀。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失了咱皇家的脸面，要显得大气有格局。
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冲动。
当他平息心中的怒火，第三次举起酒杯，打算再敬孟浩然的时候。
高高在上的唐玄宗说话了。
孟浩然，朕这大明宫如何？
诗人心不在焉的敷衍说，极尽奢华，无与伦比。
唐玄宗听了很是受用，欣慰的点点头。
好，知道朕唤你来，意欲何为吗？
诗人躬身回答，知道，命山人再作诗赋，歌颂大唐与爱情。
唐玄宗摇摇头，转过脸来，笑着瞄了一眼李林甫。
是，却也不是。
诗人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李林甫似乎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立刻接过话茬儿来说。
皇恩浩荡！孟浩然，圣上给你个悔过自新的机会。以一对恋人春游河边为题，让你即兴赋诗一首。
诗人心想，倒也不难。
李林甫捋一捋胡须，奸笑了几声，又说。
还有，诗中要有风雨，要有龙凤，要合时宜，还要对应当下的景。
诗人点头应允，可以一试。
等一下，李林甫还藏着别的秘密武器。
还有什么？诗人问。
还有就是不准用五言，圣上要听七言绝句。
七言？诗人怔住了。
一盏茶为限，作不出来，就请孟先生随宫廷侍卫，天牢里面走上一遭。
好啊，果然是暗藏杀机的鸿门宴！
这些人早就合计好了引我入局。我惯作五言，偏偏却要听七言，这分明就是釜底抽薪之计。这大明宫里面一定有一个极其懂诗的人，而且非常了解我的作诗习惯，他会是谁呢？他在哪里？
诗人环顾四周，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李林甫笑了，笑的很奸诈。高力士也笑了，笑的何其得意。答案和裁判权都在他们的手里，这是一个你孟浩然永远都不可能赢的赌局。
所有人，此刻都想看诗人的笑话。
所有人都希望看到此刻的孟浩然跪下，为了活命跪下，拜倒在天威之下，丢掉他所谓的文人高节，臣服吧奴才，这个时代，金钱和享乐才是关键。
只有她，恐怕也只会是她，宫女春晓，才会流露出那种担忧的眼神。这个时候的她，开始慢慢明白今天宴会的目的。好阴险的皇妃、大臣和太监，好可怜的孟浩然。明知是鸿门宴却无法拒绝，更无力回天。真希望此刻自己能帮到他什么，哪怕是说一句鼓励的话也好啊！
可她毕竟不是个自由的人，她是宫女、侍从、奴婢。现在的她，心中并不存有那份敢于冲破世俗与陈规的勇气，或许她还在等待，等待着一股强大而特殊的力量牵引着她，带她走出迷雾和沼泽，携手迈向光明的彼岸。这股力量的来源或许就是对面的那个他。
恐怕也只有他，孟浩然。
一个敢于挑战世间一切的男人。
诗人低头沉思片刻，突然抬起头来，拜禀唐玄宗。
启奏圣上，山人还有一个请求。
说。唐玄宗此刻当然是有求必应，心想着，一个将死之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诗人此时眼睛又是望向了对面的伊人，说，我想让春晓姑娘敬上我一杯酒。
李林甫恨恨的把脸往斜侧一甩，好个狂徒，色胆包天，死到临头了还在想着女人。
玄宗倒是觉得很有意思，这个人果然不同凡响，是个田园里的呆瓜，居然还是个戏文里的情种，有趣！
准奏。
春晓看了看主子的脸色，武惠妃没好气的说，圣上都应允了，还等什么？去吧。
春晓这才敢斟满一杯酒，慢步轻盈的走到诗人面前，孟先生，请满饮此杯。诗人深情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仰头干下了这杯情意绵绵的美酒。
李林甫此时端起一碗茶，茶盖轻磕了两下茶杯边沿，不耐烦的说，开始吧，老夫可是个急性子，一盏茶很快的。话没说完，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春晓怜惜的看着孟浩然，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诗人笑答，姑娘放心，胸有成竹！
随后，潇洒的一转身，面向天下权贵，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一边走，一边喝，一边吟唱：
春枝发芽河边柳，
游龙戏凤岸上走。
忽闻雷声风雨来，
晓是天公酿美酒。
酒饮尽，诗赋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巧夺天工，自然妙极。！
李林甫惊住了，茶还没喝完呢？好像突然有个什么东西卡在了嗓子眼，呛得他不停的咳嗽。
高力士呆住了，笑得合不拢的嘴露着两颗后槽牙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突然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中，表情甚是可笑。
相比之下，武惠妃却心情大好，游龙戏凤，天公作美，好诗。想入非非的她望着玄宗，三郎，他在赞美我们俩人的爱情。
有无数个小花瓣此时在武惠妃的眼睛里飘来飘去，整个人花痴一般。
这次，又是李亨率先站了起来，激动的说，好啊，父皇！龙凤呈祥，风雨无阻。天降美酒，恭祝大唐啊！
皇帝当然感受到了周围上下左右，顿时因为这首诗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此时此刻，大家都在用期待的眼神等待着他的最后裁决。
他的决定是，起身义无反顾的热烈鼓掌。
好诗、好诗，千古绝唱，唯我大唐！
玄宗喝彩道。
随之，大殿内外顿时一片欢乐的海洋。载歌载舞，钟鼓齐鸣，王子公主，合声欢唱。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你，因为有你的田园诗歌，因为有你的率性洒脱。
孟浩然，你是今晚，大明宫的主宰者。
而孟浩然本人，此刻仍深情的凝望着佳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你，春晓。
你是我命里，没有之一，就是唯一的红颜；
你是我浑然天成的文骨与诗胆；
你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灵感之源泉。
那里有宁静安详的田园，更有永远属于我们的万水和千山。
没有人会去怀疑这一切，紧张而疯狂，荒唐却堂皇。这就是大唐，浪漫爱情的故乡。皓月此时升起，照亮这整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