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赴汤、蹈刃71（2 / 2）

安安静静地聆听他们愤怒的咆哮，握紧手中的剑，守在油锅前。

每有一个活死人爬出油锅，就挥着黑色大钝剑把他赶回油锅里。

少年就像一个穷凶极恶的魔鬼，重复着推人下油锅的恶行。

可他那双讨人厌的死鱼眼，却溢出干净的光芒，出于意料的温暖。

执剑少年郎徐徐道：

“欢糖镇周边村落的村民也和你们一样，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你们问问自己的良心，对那些无辜的村民，你们真的问心无愧吗？如果现在，你们需要把嘴对准自己身边的人，咬食他们才能活下去，你们也能问心无愧地张开嘴巴吗？

“想要活着没错，可是，如果要以牺牲无辜者为代价，才能维持呼吸，那么，所谓的活着，不就是一场自私的谋杀？

“别忘了，我们是人，不是野兽。丧失人性的活着，只是一种‘死去的活着’，这样的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背着红蜂桶的男人停止抠鼻屎的动作，薅起乱糟糟的头发，重复着少年那句“死去的活着”，脸上的疑惑越积越多。

宋语甜眉眼弯弯，漂亮的笑眼里，只装下执剑少年郎一人。

她笑吟吟道：“你也忍受不了他们烂俗病态的演出吗？不愧是我的同类呢。”

微微昂首，带着点点骄傲。

脸庞宛如脚底板一样，没有五官镶嵌在上面的活死人们仍没有停止痛苦的呻吟。

这群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害怕再一次迎接死亡，他们渴望活着。

可是，执剑少年郎口中那种“死去的活着”，他们也不愿意接受。

“臭死鱼眼，你也太讨厌了，你不觉得你就像一个‘可恶的绑匪’吗！”

“没错，他想用所谓的良心，来将我们绑架，逼迫我们奔赴可怕的死亡。”

“谁又曾站在我们的角度上考虑过？谁又曾可怜过我们啊？”

执剑少年郎握紧剑。

目光深深，不言不语。

慢慢的，活死人们低下了头颅。

接着，低声道：

“我们是人，不是野兽……”

“‘死去的活着’是什么？”

“我们真的可以问心无愧吗？”

他们的内心陷入挣扎。

他们疯狂地甩着脑袋。

他们近乎癫狂地咆哮道：

“他娘的，管他娘的什么良心、什么野兽、什么死去的活着，只要可以活下去就行了！老子们又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圣人，顾那么大道理干吗啊？”

“我不管，我要活下去，臭死鱼眼，烂狗日的，你他娘的给我让开！”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良心？良心算什么球啊！”

活死人们抚摸着自己的心口，那里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洞。

“良心，良心……老子们连心都没有了，还讲什么良心啊！”

“臭死鱼眼，日你的嘴，给老子们滚球开，老子们要活下去”

活死人们握紧拳头。

倾巢而出。

执剑少年郎垂眸，死鱼眼里，除了鄙夷，便是深深的悲哀。

他沉默着挥动黑色大钝剑，阻止活死人们逃出热汤翻滚的油锅。

在油锅之中挣扎不休的活死人们捕捉到少年眼里，塞满了深沉的鄙夷与悲哀。

随后，这群心口出破了一个大洞，丢失了心脏的活死人竟然迈不开脚了。

丢失了五官的他们，因为少年眼里的鄙夷与悲哀，脸上出现了一种滚烫的红晕。

就像一种羞耻的脸红。

这是怎么了？

脸上为什么这么烧？

火辣辣的，很疼！

他们抬起头，捂住了自己的脸，想要遮挡脸上的红晕。

可这道羞耻的脸红，竟然从脸上一寸一寸蔓延，直至蔓延至他们的心口处。

“嘶……”

剧烈的痛感从心脏处传来。

活死人们惊诧不已。

心脏处明明是一个大洞，明明没有心脏存在，为什么会有心痛的感觉？

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活死人们疑惑不解。

却也不再奋力逃出油锅。

“吼！”

恐怖的魇犬突然出现，跳入油锅之中，张开可怕的獠牙，嘶咬着活死人们。

“啊啊啊啊啊——”

活死人们惨叫不迭，却慢慢松开了死死握住的拳头，不再拼命地挣扎。

身上每被撕去一块肉，他们脚底板一样平滑的脸上就浮现出一点五官的痕迹，心口处的大洞也在愈合，传出微弱的心跳，脸上羞耻的红也在褪去一分。

恐怖的魇犬就像一群心灵手巧的雕刻师，用残忍的撕咬，雕刻着活死人们的五官，雕刻着他们身为一个人的模样。

在身体被彻底撕碎之前，他们终于拼凑出了完整的五官，心脏处发出了悦耳的跳动声，脸上的羞耻的红也已经全部褪去。

终于以人的面目，露出笑容。

彻底沦为碎片的刹那，他们瞧见守在油锅前的执剑少年郎，眼里没有了鄙夷。

那对不讨人喜欢的死鱼眼里，晕开清晰可见的忧伤。

提剑在手，怆然垂首。

这群早就死过一次的人露出更加绚烂的笑容，眼里满是释然。

——原来，直到死的这一刻，我们才算又活了一次。

这一刻，我们不是活死人。

是真正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