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紫陵宫2(1 / 2)

长公主几年前害了恶疾,失去双眼身体羸弱,官家心疼长姐,将长姐从公主府接到宫中养病。翻修了庆茗宫做长公主寝宫,重新题字换了牌匾,名曰紫陵宫。

长公主最早住的是玉早殿,后来先帝赐封号宁泰,修建公主府,长公主便搬了出去。此后玉早殿闲置,宫人怠懒,殿内多浊气,又无活气之物,不宜养病,故而着眼于庆茗宫。

庆茗宫原是历代圣人休憩养身静心之所,居大明山中,内可容纳几方山水绿林,熙茗湖自大内外连接着城外的原水,贯穿整个皇宫,佳节之时甚至会误入几盏莲花灯缓缓漂浮。

宫内层峦堆叠,陂池连绵若起若伏,水榭凉亭,奇花异木,不过现在才入的春,节气是有些冷的,紫陵宫的美景需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完全看到,到时候赏百花游清湖行酒令,好不快活哉。

林瓒疾步在长廊走着,由原先的亦步亦趋到大步流星,迎面走来端着药盘的宫女,也亦步亦趋的走着,见到林瓒后停下福身:“见过林大人。”

“嗯,不必多礼,长公主已经用过药了?”

“回大人话,已经用过了。”

尚书令林瓒与长公主的关系宫内人尽皆知,长公主也十分宠爱纵容,自打长公主眼盲性情大变阴晴不定后,依旧对林瓒格外垂爱。

而林瓒也十分记挂着长公主,每每下朝第一件事不是去用膳,而是饿着肚子去慰问长公主,看着长公主用药,早晚都会来,对紫陵宫的侍女们来说,林瓒算是老熟人了。

朝中多有人诟病此事,官家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林瓒不管身边人嚼舌根子,依旧前往紫陵宫。

“嗯,你退下吧。”林瓒拂一拂衣袖,马上又要抬脚走,就被宫女叫住。

“林大人,长公主有吩咐,叫您今日不用来了,太后现在正在紫陵宫中与长公主说事,恐多有不便。”

太后在紫陵宫?

林瓒不由得蹙起眉,收回迈出去的脚:“我知道了,我脯时再来。我问你,长公主今日都吃些什么?”

“回大人话,长公主的膳食由太医院调配,每日不同,今天的正是由太医正程大人亲自做的药膳,长公主也曾夸过程大人的药膳做的好吃。”

“可是都吃完了?”

“吃完了,长公主这几日胃口极好。”

“嗯。”林瓒点点头,立马转过身往回走,“去忙吧。”

“是。”宫女最后行一次礼,便稳稳当当端着盘子走起路来,跟在林瓒身后,却是注意到林瓒的方向,正是太医院那边。

林大人对长公主的每一件事都过于上心,长公主吃过什么,喝过什么,送进去的布料香薰和后宫妃嫔拜礼,她都要挨个检查一遍。

其实太医局送过去紫陵宫的药膳,林瓒都要先自顾自的尝一遍,对此长公主没说什么,也由不得他们这些宫人多嘴多舌。

只感叹林大人对长公主的一片痴心,情深似海,长公主却想方设法将这人隔绝千里。

紫陵宫的主人,大庆国的长公主,冯蓁,此刻正安静呆在自己的房间。

房里地龙腾腾往外散着热气,内置三鼎青铜暖炉,房间正中还放着火盆子,屋里热的寻常人受不了,可榻上的人悠闲坐着,脸上连一点汗珠和血色都没有。

“蓁蓁,这宫里到处都在说你和瓒儿那孩子的事,你……究竟是什么打算?之前先帝还在的时候,曾应允过你们的婚事,如今瓒儿那孩子也早过了成婚的年纪,你看……”太后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满脸憋的通红,脖子上的狐毛围脖已经取下,脖子上也都爬满汗珠,太后一面拿着帕子擦拭一面注意着女儿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心里忍不住的怅然。

“母后,”冯蓁出声打断,声音有些虚浮,却是清冷中夹杂着病弱,几分疲态,几分惹人心怜,“把这婚事就当做不存在好了,反正也是父皇口头上提的,也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只当是一场玩赏打趣罢。”

她只是安安静静坐着,往年她一定是书不离手,在桌上写写字,或者出宫踏青。

她是前年冬染的恶疾盲的眼,已然盲了足足二年,犹记得最初她病倒时的日子,原本以为只是染了年年隆冬都会有的风寒,可突然有一天却是怎么叫都叫不醒了,一众太医聚集公主府,昼夜不分的行针却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是程太医铤而走险用了古方的放血疗法,把自己的脑袋压着才将人救回来,却也是阎罗殿里强行抢回来的人,残缺不全。

那两年对冯蓁来说是最黑暗最痛苦的两年,她醒过来眼前一片黑,头晕目眩胸闷气短身体沉重。

父皇骗了她足足半月有余,骗她只是怪病带来的不适才会眼盲一段时间,等多喝些汤药多多调理好身子,眼睛就能看见了。

她等啊等,等啊等,她相信父皇一言九鼎,是不会骗她的。等到父皇驾崩,等到弟弟冯乾登基,才终于有人告诉她,她瞎了,一辈子都瞎了。

不仅瞎了,连身体也变得虚弱不堪,稍有不慎就会连续发烧好几天。吹不得风,晒不了太阳,比那寒风中的败柳还要纤弱。

谁害得她眼盲的?

谁害的她成这样的?

身边的侍女告诉她,是萧贵妃为了让三皇子登基,买通了人在她房间的香炉里放了□□进去,一点一点的放,一点点的等,看着她身体状况日渐下落,直到倒下。

冯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她要剜掉萧贵妃的眼睛,盛怒之下她连自己的三弟弟也要迁怒,但父皇早就为她料理过了这些人,公主府的奴仆们全部处死换了一批新的,三子冯仁被贬至西地,终身不得入皇城,萧贵妃早在事情被查出来真相大白时就已经被绞死,连着萧贵妃一家都遭殃,满门抄斩。

可是冯蓁还是恨,恨意无处安放,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身体的虚弱让她甚至想过一死了之。

本来过去两年,她已经变得渐渐能够接受自己眼盲的事实,接受自己身体羸弱,可总有那么一两句话,那么一个人,在她面前是提不得的。

太后心疼女儿,往日她该是多么意气风发的,如今落得这样一个残花败柳的局面,发病时烧的全身滚烫通红,为人母的跟着痛。

尤其听到她眼盲高烧时还念着那个人的名字:“林瓒……林瓒……我好难受啊……林瓒……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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