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春闱6(1 / 2)

贡院如期开放,前往贡院考试的举子排着长长的队,官府的衙差收着各举子递上去的名刺,另外站着二人着手在举子身上自上而下的搜,有带书箱的也一并要开箱检查。

外面下了春雪,贡院一直没有翻修过,好在林瓒主考之前带着衙差一一检查了那些号房,该重修屋顶的重修屋顶,有的号房墙壁漏风,这样寒冷的天气怕是要冻坏举子们,林瓒也一并吩咐下去,将那些缝隙与漏洞补了去。

受过检查的举子领着自己的号房牌,看着衙差往大致方向那么一指,便进去寻自己的号房,一来一去时间之久,外面的举子头上竟都蒙了一层厚厚的雪。

林瓒叹息一声,对着身边的衙吏说道:“外面天寒地冻的,给那些举子们送去蓑衣挡挡风雪吧。”

衙吏微微欠身:“是。”

于是便带着几个小厮,去了后院的仓库。

值房内只一个火盆子燃烧着,也还有些凉,一同在内的还有枢密院知院事安思明,他全身裹着一件厚厚的狐毛大氅,手上还抱着手炉,坐于两侧的榻上煮茶,瞧着林瓒一身单薄的蓝紫色公服,还捏着笔端坐桌案跟前,专注书写着什么。

“林尚书,虽说屋里比起外面好一些,但也还是有丝丝寒气从地里面冒出来,你穿这样单薄,要不我将手炉借与你暖暖?”

林瓒依旧没有停掉手里的笔,认真书写:“多谢安大人好意,不过我不需要。我这人有一个毛病,大冷天里要是太暖和太舒服,就会犯困懈怠公务,到时候耽误了大事,我一人被罚还好说,要是牵连到安大人,那我就受之有愧了。”

这林瓒,安思明暗自摇摇头,拒绝自己还要给自己找好话讲,林府的状况曾被嘉灵帝在朝堂上提及过,朝内谁人不知晓林府的构造之趋弊,最是吃银钱。加上她还克扣了俸禄,杜绝行卷贿赂,家中如何恐不难猜。

本着林瓒这人为人光明磊落清廉正直,他便生出了一抹恻隐之心,不曾想都窘迫至此还要固执。

“那我便给林大人你倒一杯热茶吧。“

林瓒面带微笑:“多谢安大人好意。”

安思明将煮好的茶斟上,手捧茶杯到林瓒身侧,这才看清楚她写些什么,放下茶杯无奈说道:“翻修贡院一事不该林大人你来上奏,你这折子上去,工部尚书该不好在官家跟前立身,日后定要怨恨你,何必又要给自己惹得一身官司?”

林瓒这几年得罪的人不说有一百,少说也有好几十人,单是俸禄克扣和取消腊赐就已经让不少人怀恨在心,不算中书令为首的一伙人了,连平洛府外的地方官也曾多次写信到通税院哭穷。

更何况尚书令早也不是以前的尚书令,再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六部之主了,不过是个位高权轻的虚衔而已,就连考课院的主导权利也有礼部尚书虎视眈眈盯着,势必要将尚书令彻底架空。

安思明什么意思,林瓒再明白不过,她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可明白归明白,做个明白人不难,可做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就太难了。

“只要我一日还坐在令厅的那个位置,就还是六部之主,六部辖内之事也就还是由我主理。不管是谁出了差错,我都会一一指出来,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林瓒不卑不亢,语气里充满不容置疑,手下的字依旧苍劲有力,没有半分泄气。

“哎……”安思明不由得叹气一声,像林瓒这样的人朝堂上越发的少了,大多是提线傀儡。应思源掌权后几乎笼络了朝堂上所有的大臣,过去尚书令权势过大,专掌圣诏熟状拟定等六部之决策,先帝为了削弱尚书令的权利,复旧府中书省,最高官位为中书令,专管熟状拟定事项,由肱骨大臣应思源担任。再往后一步步瓦解尚书令的职权,便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明光帝时为揽权,多以御札传之,但由此堆积的事务越发繁冗,出策也难免有错,百官无事怠懈,漏陋百出。长公主出面联合林瓒进谏明光帝恢复玄光帝堂贴之制,剥夺尚书令熟拟权利,却不想是养虎为患,让应思源这老狐狸揽了大权。

林瓒看着铜炉里燃着的线香,放下手里的狼毫笔,起身,两手伸进宽大袖袍中:“时辰到了,我们要去号房发放考题了。”

安思明颔首:“去取考题罢。”

外面大雪纷飞,屋内置一张三屏床榻,应思源伸着脚惬意坐着,地衣四角各压一鼎青铜大炉,墙边放置着许多花草盆景。香炉烟雾缭绕绵延不绝,恍如隔世仙境。

“李大人可是带来了好消息?”应思源慵懒发声,榻上放置着一张茶床,里面布满美酒小食,蛤蜊十八枚,玛瑙载之,另爽口果荔枝、石榴、山楂等玉器盛之,两盘冷食,另有炉子小火煮着羊羔酒。

李元山恭敬着站在一旁说道:“下官敢打赌,那蔡文生定会依着下官的意思,敲响登闻鼓告御状。”

“这御状可不是那么好告的,稍有差池就要掉脑袋。”应思源慢条斯理,从容吃着茶床上的蛤蜊,掉脑袋三个字说的云淡风轻。

李元山以为对方是在质疑自己办事不利,连弯腰解释道:“那蔡文生老家里有个妹妹,因为家里欠了地方恶霸的钱要将其掳走抵债。蔡家家境贫寒,一切希望都压在蔡文生身上,若是他考不上,他家里定要遭大难,他不得不从。”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这是历代以来永远不会改变的命运,也是无法缓和的矛盾,”应思源感叹一声,“林瓒应该也不会料到自己保的人会反过来咬自己一口吧?野狗就是野狗,永远也没有家养的来的听话,你说对不对啊,李大人?”

李元山嬉皮笑脸点头哈腰的承下这番“夸赞”说道:“自然是的,林瓒都自身难保了,居然还给别人作保进谏言科,她这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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