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40(1 / 2)

此话一出,堂上众人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就连魔域的骨忧子,都一脸狐疑的望向谢昙,小幅度的摩挲着手指,一时没有说话。

堂判走向过于离奇,静默的可怕。

谢昙忽冷笑一声,抬眼向宁初霁:“你再说一遍?”

安又宁顿时一个瑟缩,往宁宫主背后更深处躲了躲,拽着宁宫主的袖子更紧了。

安又宁如今虽已换了身份,但天长日久畏威之下,这些下意识的小动作还是无法立时更改。

宁宫主却反应过来,满眼都是对儿子的心疼,勃然大怒:“谢城主这是何意?知自己德行败坏被揭发,恼羞成怒了?我麟儿胆子小,你莫要如此言语恐吓他!”

他反守为攻:“说起来,谢城主心思不正,我麟儿的反击已然手下留情,若我在场,谁敢轻薄我儿,我定让他后悔出生!”

谢昙脸色彻底黑下来。

这宁旌岚明显在护短!

宁初霁胆小?

谢昙心中呵笑一声,宁初霁玩的一手好心计,哪里是胆小之人?

不过一句话,就将伤害魔域质子的不利局势反转,从受责方摇身一变成为了问责方,他胆小?

宁初霁怕不是胆大妄为还十分狡猾!

和又宁一点都不像。

谢昙心下黯然,登时便兴致缺缺。

宁初霁此言,无疑以他声名相压,无论他辩不辩解,他谢昙心思不正孟浪轻浮,还敢公然调戏无念宫少宫主的消息,都会长了腿一般,顷刻传遍正道五派六阁,为他本就叛道入魔的贰臣名声雪上加霜。

谢昙却对自己名声好坏一点也不在乎,毕竟他的名声,早在被逼走魔域之时,就已然败坏殆尽了。

他心思正不正,正道不早就了然于胸了吗?

谢昙嗤笑,脸色彻底冷下来。

他不动声色的站起身,看向藏在宁宫主身后的宁初霁,沉声:“事实真相如何,分辨已无意义,我是不是登徒浪子,宁少主当心中有数。”

宁宫主勃然:“谢昙小儿,尔甚猖狂!”

躲在宁宫主背后的安又宁,偷觑已然收敛眉目的谢昙,抿着嘴巴,没有说话。

鹤行允一点也不废话,只闲闲一笑,指抵剑格,不过抵开半寸,寒光乍现:“再来?”

一众人护短之意溢于言表。

谢昙不惧,却也乏了,并不同这些人兜圈子,拒绝的不卑不亢:“方才之事,是个误会。”

言下之意,他并不打算追究负伤之事,打算就此息事宁人。

宁宫主毕竟多年老江湖,深知其中蹊跷,加诸谢昙始终作为魔域质子,第一日来正道就负伤,怎么都说不过去,深究只会对己方不利,便也默许谢昙之意。

谢昙作为事件正主都已打算不再追究,魔宫长老骨忧子也不好再继续发难,他脸色有些难看的觑了谢昙一眼,便哼声甩袖,一脸晦气的出了门去。

谢昙并不十分在意,毕竟骨忧子直隶魔宫,唯独效忠魔主一人,向来眼高于顶,瞧不上旁人。

谢昙出议事厅,防风立时跟上来:“宁旌岚夫妇二人对宁初霁十分保护,宁初霁十八之前,众人甚至不知他的存在,只道无念宫主夫妇多年无子。直到宁初霁十八岁生辰,宁旌岚夫妇才将其子推上台面,不过也只打了个照面,就匆匆离去……”

“所以有关宁初霁的的消息很少,”防风迟疑道,“探来的消息说,宁初霁其实是个没有元神之人,只是正道凌霄散人断言他十八元神归位,如今情形,怕是已经恢复正常。”

今日宁初霁所作所为,怎么看也不像个丢了元神,脑子有问题的。

谢昙蹙眉:“说点我不知道的?”

防风汗登时就下来了:“事急时短,加诸有人刻意封控着此人消息,我们派出去的探子,一时也只能浅探,属下会继续派人打探,人也会继续盯着。”

“罢了,”防风惶恐的跟着谢昙一路走到了隐水居,就听谢昙语带疲惫道:“摧山派那边怎么样了?”

“近日玄紫秘境快要开了,梅宏岩为其幺子历练之事,正在四处搜刮厉害法器。”

谢昙眼中厉光闪过,冷嗤:“好一颗拳拳爱子之心……”

他不咸不淡的:“你去助他。”

摧山派掌门梅宏岩,正是当年逼死城主父母的罪魁之一,谢昙到底是让自己去助还是去杀,不言而喻。

防风颔首领命。

谢昙却没让他立刻退下,指节敲击着楠木桌面,沉默着,犹似沉湎。

半晌,谢昙指骨才停了敲击,声音勉力镇定:“又宁……找到了吗?”

防风一个激灵,心一下提起来。

当初得知安公子只身前去襄德城刺杀计雄侯的消息时,他就被这种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的彻骨凉意攫住。

甚至在前去禀告的时候,竟没抑制住发抖。

——因为安公子对城主来说,实在太特殊了!

别人或许以为,安公子只不过陪城主久了些,厚了那么一分半点的情分,说到底却也始终只是个侍卫。一个小小的侍卫,能翻出多大风浪来?自然不足为患。

防风甚至一度也这么认为,并且天真的觉得,城主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去年安公子生辰,城主一路追杀原四方城主三千里,甚至不顾自身安危,只身入南原裂境,只为了杀那老怪物给安公子报仇,剜了那老怪物一只眼睛给安公子作生辰礼时,防风才恍然觉悟,安公子在城主心中,远比他想象的重要。

安公子只身犯险刺杀襄德城主的消息传回来时,城主正在书房给乾威将军提笔写着密令,防风忘不了城主的笔从指尖摔落,污了大片秘宣的情景。

城主向来韬晦,却在听闻消息后即刻便要领军开拔。左大人要阻拦,城主面无表情,只一挥手,左大人就被军卫缚在原地。

左大人忧急如焚,质问城主,是否忘了灭门之仇?要在此时功亏一篑,将自身实力暴露在魔主眼皮子底下吗!

城主脸色难看至极,却仍不顾之前外归的内伤,率军开拔向襄德城。

防风虽不懂何为大局,不懂城主此行如何能惹得魔主忌惮,他不懂得这许多,却也知道此一去,城主此后在魔域的处境怕是更为艰难。

即便四方军脚程够快,城主仍忍不了先行一步,等防风率军抵达时,襄德城府已血流成河。

城主居高临下,冽光剑直指匍匐在地已奄奄一息的计雄侯,终于问出了安公子的下落。

防风去寻,却没寻到安公子半分身影。

计雄侯一愣,却突然疯了一般大笑起来。

计雄侯满嘴诅咒,不断说着是如何折磨安公子的话,城主脸色愈发难看,计雄侯下场可想而知。

计雄侯说安公子已然被他折磨死了,可城主最终也没能找到安公子的尸首。

城主紧绷之下反似松了口气。

仿佛一日不见到安公子的尸首,安公子就有一日存活的可能。

防风是亲自去牢狱看过关押牢房的惨状的,人被折磨的留下那样的痕迹,很难有奇迹发生。

城主亲自去看差点发疯。

全凭找不到安公子的踪迹绷着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

这中间也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他们派人一直没有找到安公子。凭这一口气吊着,城主便认为,安公子仍然活着。

防风无法置喙,他执行城主的命令,日复一日。

城主的动作果真引起了魔主的忌惮。

原本人质人选不出意外会落在玉同城城主身上,如今来了正道无念宫的却是自家城主。

若不是今日遇到无念宫宁少主刺激到了城主,昨日刚问过安公子消息的城主,此时定然不会再次提及此事,毕竟打探传送消息非一时半刻之功。

刚见到宁少主的时候,别说城主,就连他自己也被一下镇住了,恍惚间真的以为安公子回来了。

他本要担心城主当场发疯,再伤了安公子。

谁知宁少主既不是安公子,又不知为何下手颇狠,反倒是城主负了伤……

防风硬着头皮回禀:“还未。”

谢昙却未发怒,垂目向一侧香凳上焚着香的花鸟鎏金香炉,沉默了一会儿,一脸倦意的挥手让防风退下。

防风犹疑之间欲退未退,谢昙看过来,防风垂目道:“白公子闹着要过来。”

谢昙不悦:“做什么?”

自安公子下落不明之后,谢昙仿佛就忘了府上还有白亦清这么个人,待其愈发冷淡。

防风从来看不明白自家主上,只能沉默。

谢昙难得泄露出麻烦的神情,耐着性子吩咐:“时机未到,让他先在府中好好待着。”

防风终于领命退下。

谢昙以手支颐,于罗汉床上闭目敛神,一侧香凳上青烟袅袅,一室静谧。

自那日争端过后,安又宁上学宫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再见到过谢昙,也不知对方是有意避他锋芒,还是单纯行动路线没对上。

这几日倒将安又宁的冲动愤恨磨平,教他冷静下来。就算谢昙如今再站在他面前,他应该也不会轻易如先前那般莽撞冲动,不计后果。

他恨谢昙恨的牙痒痒,却碍于对方的质子身份,又顾忌自家亲人的利害,不可能再脑子一热就喊打喊杀,他一筹莫展,桑可忽附耳过来,问他:“你是不是看那劳什子的质子不顺眼?”

自那日过后,桑可不知为何突然不再执着于和他较劲,反而同他亲近起来,只是……变成了另一个极端——狗皮膏药一般黏在他身边,只为了给整谢昙出谋划策。

安又宁蹙眉:“你这般有兴致打探我的想法,何不率性而为,身先士卒的去打那魔域质子一顿?”

桑可飞快的觑了一眼课上剑师,急道:“那我爹非打断我的腿!”

安又宁无语,桑可捂嘴悄声:“关键我又打不过。”

安又宁:“……”

那你说个屁。

桑可拉拉安又宁的袖子:“我早看那质子不爽了,听阿谦说,这人早年叛道入魔,是个没啥操守的小人,这种人怎么还有脸大摇大摆的来无念宫啊?”

“哎,”桑可撞了下安又宁肩头,将他撞的轻轻一晃,把声音压的更低,“说真的,你真不准备和我合伙对付他啊?”

安又宁飞快的回觑他一眼,提醒他:“你早前还看我不顺眼。”

“哈哈,”桑可干笑两声,挠脑袋,“我那不是年少轻狂嘛!”

接着他又鬼鬼祟祟的瞟了一眼仍在授课的剑师,豪气万丈的低声:“大敌当前,个人恩怨算什么!”

安又宁:“……”这人脑子是菜瓜吗?

安又宁不欲与桑可胡闹,刚要端正被扯歪的站姿,头上就挨了一记。

“上我的课还敢做小动作,”鹤行允收回弹他脑门的手,笑道,“我方才讲的腕剑行招可记得关窍?”

黄舍一众弟子皆随鹤行允这个剑师的声音转过了脸。

安又宁方才心不在焉,哪里记得住,立时尴尬的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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