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40(2 / 2)

桑可见状,怂兮兮的飞快缩回脑袋,不动声色的站远了些。

鹤行允却不饶他:“你既胸有成竹,便上前来,让同门们观摩一番。”

说罢将佩剑递与他。

安又宁一脸为难的接过了剑,踟蹰片刻,做了个起手式。

鹤行允:“低了。”

安又宁转过头,鹤行允就已近身,他后背立刻贴上了对方温热的胸膛。

鹤行允身量高大,猿臂蜂腰,将安又宁圈在怀中,整个人贴着安又宁的轮廓,握住了他的手腕:“屈膝悬肘,定势要稳。”

冷冽的雪竹香气隐隐,不知怎的,安又宁蓦的走了下神。

鹤行允倏忽笑了,在他耳边悄声:“若再走神,小心回去我狠狠的罚你。”

安又宁即刻想起上次被罚炼体,去后山攀爬,他的身子骨实在不争气,累的气喘如牛才勉力爬上山,最后还是趴在鹤行允背上御剑下山的。

把安又宁尴尬的不行,身上肌肉的疼痛也持续了好几日才恢复如常。

他想起那几日用僵尸关节行走的丑态,痛心疾首。

鹤行允敲打他:“专心。”

安又宁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安又宁被带着行了一遍全套招式,双颊涌出汗湿的潮红,鹤行允方放过了他。

直到剑课放学,桑可才敢再次黏上来,他一脸心有余悸:“幸亏没抽问我。”

安又宁心情难言,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自己的学囊,没吭声。

结果就被桑可一路撵着跟进了霁云苑。

春信为桑可续上了茶。

安又宁被桑可的执着治的服服气气的,忍不住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安又宁本以为桑可毕竟年纪还小,说来说去也就是过过嘴瘾,没想到他还真有计划。

谢昙过的越不好,安又宁自然是越舒心的。

就算是桑可这样的小打小闹,能给谢昙添堵,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安又宁勉勉强强的说服了自己。

这几日天气甚好,风清日朗。

桑可神神秘秘的拉着安又宁停于一处廊桥外竹林。

桑可问他:“瞧见那桥没有,看的清楚吧?”

安又宁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桑可嘿嘿笑道:“那桥看不清这里,这里却能把桥那头看的清清楚楚,你瞧着。”

安又宁不知桑可腹中打的什么算盘,便也不动声色去瞧那廊桥,结果瞧了半天,无事发生。

桑可挠头:“不可能啊,不应该啊,怎么回事?”说着就回头“噗嘶”“噗嘶”两声暗号,唤来了身边小厮,“哎哎怎么个事儿,不是打听了那谢昙今日会从这儿走吗?”

小厮听了又是纳闷又是为难,支支吾吾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安又宁看明白了,瞬间觉得自己是脑子有坑才真的相信了桑可的鬼话。

谢昙那般城府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被桑可这种连阴谋诡计都算不上的办法给坑到,简直是蚊子搬大炮,安又宁信了他的邪!

安又宁转身就走。

桑可诶了一声,霎时不乐意了,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安又宁看着自己被桑可攥的紧紧的袍袖,更头疼了。

一个要走,一个要留,二人不免拉扯。

就在二人拉扯间,桑可小厮突然激动起来:“公子公子,人来了人来了……”

二人顿时停下手中动作,回头看去。

廊桥那头来人却不是谢昙,而是一个尚未完全化形的妖族。这妖族额头鬓角仍长着本体特征的斑点羽毛,一双灿瞳是晶莹剔透的金色,一双小腿赫然是雪鸮的羽爪姿态,此时正一蹦一跳的悠悠然的往廊桥这边走来。

安又宁瞳孔一缩,下意识迈出半步。

桑可皱眉:“无念宫从哪里跑进来一个低贱妖族?”他转头吩咐小厮,“快把它赶走,别坏了我的好事!”

回头却见安又宁伸手要拉他小厮,桑可拽住安又宁的袖子,不解问道:“你做什么?”

安又宁骤然回神,就见那小厮站在廊桥这头,赶狗一样嫌恶的摆手欲驱赶那头的妖族。

那妖族看见了,却似全然不在意,仍向前走。

桑可急了:“这小妖怎么回事……”

话却未完,身子就踉跄了一下——安又宁已将袍袖从他手中扯出,疾步向竹林外廊桥走去。

桑可忙跟上:“哎哎,你别往跟前去,到时候误伤你了……”

安又宁眼看着那妖族上了桥,马上要走到中央,再顾不得许多,改走为跑,扬声提醒道:“停下!雪……”

轰隆一声巨响,桥底贴着的成沓惊雷符一息爆开,桥木碎屑翻飞,水花四溅,高耸的廊桥登时被巨大的烟尘覆盖,完全埋没了其上的妖族。

安又宁瞳孔震缩,骤然停步原地。

桑可跑到他身侧,跺着脚气急败坏:“这该死的小妖!简直浪费我绝妙的陷阱!”

小厮被烟尘袭荡,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一脸幸亏我跑得快,不然就要被炸死了的心有余悸。

安又宁神情恍惚,看着眼前惨烈的现场,下意识声音发颤的低语了一声:“小雪……”

伴着这声低语,安又宁骤然找回自己一丝神智,霎时肃容,向前抬脚迈步。

桑可一把拉住了他:“你干嘛去?你从方才就很奇怪诶……”

话却未完,安又宁缓缓转过头来,桑可一下就被他眼底罕有的震痛震慑,下意识松开了手。

安又宁抬步迈脚,顷刻廊桥坍塌的中央烟尘弥漫处,有一只雪羽棕斑的雪鸮煽动翅膀刺破烟尘,伴随一声呼哨,一飞冲天。

安又宁脚步顿住,心下微松。

廊桥之上的那个妖族正是雪琅。

雪琅是他一手养大,方才他真的以为雪琅被桑可这拙劣的把戏害了,又惊又痛。

幸好,她无事。

只是雪琅何时来了无念宫?

安又宁还未想明白,雪鸮就以冲刺之力向安又宁这边袭来。

桑可大惊,伸长了手去拉安又宁:“哎哎——那鸟要报仇,快躲开!”

谁知他这句惊呼未完,那雪鸮就于半空再次化形,甚至翻了个滚儿,去势不减的往安又宁身前冲。

化形后的妖族一把扑进了安又宁的怀里,把安又宁扑的一个踉跄。

桑可大呼天爷糟糕!

可他预想中雪鸮用锋利爪牙撕咬报复的血腥场面并未出现,反而有一把兴冲冲的少女嗓音响了起来,那妖族甚至亲昵的用脸摩挲了下宁少主的脖子,撒娇中带着委屈:“阿宁,你怎们办事这么久都不回家啊?我好想你!”

桑可看惊了,张大了没见识的嘴巴。

他脑子里一时闪过了无数可能,说话都开始打磕巴:“你、你你……你们怎么回事儿!”

安又宁如梦初醒。

他从沉浸的情绪中脱离,一把将搂着自己脖子的少女扒拉下来,退后一步,垂睫,疑惑的声音中带着丝自恃身份尊崇的嚣张,只还是没忍住自声音里泄露出了一分温柔:“让开,我不认识你。”

妖族少女愣了一下,看起来很迷惑,她迫切的上前一步:“阿宁,你怎么啦?”

安又宁却随之后退一步。

——妖族少女口中的“阿宁”已死于那个雪夜,如今他是无念宫少主宁初霁。

他不会乱了方寸。

桑可脑子乱哄哄的,身体却下意识上前一步,与安又宁并肩,轻蔑道:“哪儿来的小妖,胡乱攀扯!”

妖族少女却并不理会桑可,只冲安又宁“阿宁,阿宁”的唤,唤了半天,却只见安又宁只无动于衷的看着自己,终于忍不住噘嘴气道:“安又宁!”

安又宁心尖一颤。

“谢昙说你外出办事,你怎这么久都不回来!”妖族少女理所当然道,“我想喝你煮的糖水啦!”

安又宁猛地抬目,一下怔住了。

小雪……小雪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桑可这才算真的搞明白,妖族少女口中的“阿宁”并不是宁初霁的昵称,而是对面认错了人,错将无念宫少宫主认成了那个同样叛出正道的前飞云阁少主安又宁。

那安又宁不是已经咎由自取的死掉了吗?

桑可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只瞪着那妖族少女气愤道:“什么安又宁安不宁的!小妖,你认错人了!无念宫可不是你这等小妖可以来的地方,你毁了我的高明的陷阱,你若不想被捉到金翼苑被那帮驭兽的当灵宠,最好趁着我没真的发火前消失哎哎……”

桑可说这一通,妖族少女明显不耐烦听,她不客气的一把将他推开,站的离安又宁更近一步,闪着一双金色的灿瞳,再次问道:“阿宁,阿宁你到底怎么了呀?为什么不理我?”

安又宁心口翻涌,眼神颤动,却看着妖族少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妖族少女没有等来回应,一下急了,突然一转身,将手掌圈在嘴巴上,突兀的冲对岸庑廊处告状:“坏谢昙!你骗我!阿宁他不理我!”

安又宁大震,猛然扭过头去。

白日当空,微风习习,吹动了对岸庑廊下垂挂的琥珀色竹篾帘箔,发出极轻微的轻撞之音。谢昙藏于一身宽大的暗色袍袖之下,隔了这么远,帘箔轻碎的薄影在他脸上微微浮动着,安又宁一时之间竟看不清廊柱旁他模糊不清的表情。

谢昙何时来的!

他在廊下又站了多久?

谢昙早就知晓今日陷阱之事?

雪琅的出现是究竟是意外还是试探?

他不动声色的站于廊下,是否一早就将这边动静尽收眼底?

他……察觉出自己的异常了吗?

安又宁情绪翻涌心乱如麻,却见对岸廊下谢昙眼色沉沉,于朦胧的烟尘中,忽然幅度极微的动了动唇角,似乎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安又宁一僵。

一股噬人寒意霎时从脚底直冲天灵。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