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39（1 / 2）

风征用了前进着的马鬃，让它们成为了今夜剧目的演员，配合着自己的乐曲，翩翩起舞。

骑在马上的人忍受着风的折磨，双眼艰难地眯成缝。他的头发艳红，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顽固地与黑暗坐着抗争。

风掠过树冠，这是他最喜欢的乐器。那沙沙的响声，既代表着平静，也代表着躁动，既代表着无畏，也代表着恐惧。它是风送给踏夜而行的勇士的赞歌，它撩拨着人的心弦，鼓励着他更进一步。

是啊，就算是夏季，也依然有叶子抓不住自己母亲的手臂。他们也许是出于调皮，或者是出于叛逆，总之，他们接受了风的蛊惑，在这神秘的夜晚，他们搭乘上的风的快车，希冀于风能履行承诺，带着它们飘向远方。然而，风是那嬉笑着的骗子，他将一部分的事实抛出，却又将另一部分隐匿。树叶跟着风离开了母亲的庇佑，却没走多久，便落入到了那凡尘之中。它们听着风那得逞的嘲笑，内心只有悔恨，与无可奈何。

马蹄声息，他扬起头，看向夏栎。

“终于还是到了。”

宽硕的栎树之下，点着篝火，披头散发的骑士捏着刀尖，将之抛向半空，随后熟练接住。

脚步踏过落叶，越靠越近。骑士握住了坠下的刀柄，他从裸露在泥土之外的树根上起身，恭敬地站在原地，向久违的来客露出微笑，释放出他的善意。

“你来了，特雷斯。”

特雷斯走入了光明，火染红了他的脸，却不能温暖他的心。他的手搭上剑柄，面无表情。

“那是什么？你的纹章吗？”特雷斯看着劳德披风上的纽扣，“一把带着裂口的钝刀，真有意思。”

“我现在能做的，不就是这些吗？”劳德摇了摇头，“我无法直击敌人的心脏，就只能做一个无能狂怒的屠夫，用钝刀在那厚皮上摩擦，企图溅出血来。”

特雷斯望着眼前这个绝望且落魄的男人，眼神里没有一丁点的同情。

“是谁告诉你的。”

“你心里不清楚吗？特雷斯？”

特雷斯沉默了，当他在格尔里姆接受了洛娜的委托时，他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刻。他害死了苏利文，佩兰是不会放过他的。

“欢迎回家，特雷斯！我亲爱的奥尼拉伯爵！”劳德张开了双臂，像是在迎接远道而来的朋友。

但显然，特雷斯并不与他感同身受，他冰冷地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

“那不是我的称呼，劳德。”特雷斯盯着他，眉头微皱，“你知道，那属于埃伯特，我只有那片土地的名字，没有那片土地的权责。”

“在我的眼中，您就是奥尼拉伯爵，特雷斯大人。”劳德放下了双臂，不自讨没趣，“没有人会承认一个连母亲都不敢违背的家伙，能够统治一个伯国。”

“你想要的并不是一个能够统治伯国的伯爵，你想要的是一个能够支持你的伯爵。”特雷斯冷眼看着劳德，将他的真实目的一语道破。

“不要说得那么绝情嘛，特雷斯。”劳德的语义挑拨，语气却低沉浑厚，“您难道就忍心看着伊斯利纳意志的践行者，就这样四处奔波，居无定所？”

“那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与我没有关系。”

“那是你教给我们选择，特雷斯。”劳德将刚刚旋转着的匕首收回了腰间，用他那双似狼一般的垂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是三年前的你让我看清了公爵的本质，离开了近卫骑士团。是你三年前的壮举，让我们知道了另外一种可能，一种为伊斯利纳人带来救赎的可能。”

“类似的话，我已经听尤恩斯说的够多了。”特雷斯的面色铁青，额头皱得千山万壑，“我不会支持你和你的走狗的，劳德，我离开伊斯利纳的时候不会，回到伊斯利纳依然不会。”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劳德的笑容凝固，嘴角渐渐低垂了下去，表情变得冷酷，“如若不然，也不需要我今晚出手。”

劳德离开了特雷斯的身边，漫步到了篝火之后，烤了烤业已冰冷的手。

“年纪大了，身体里的血已经不如以前那般热了。”劳德说着，将那从火中取来的微热在掌心摩挲，“离开了这光和热，可真是叫人迷茫而又痛苦。”

“你不怕我动手杀了你吗？”

特雷斯放在剑柄上的手向下挪了几寸，动作在火光的照映下被看得一清二楚。

“你认为我会两手空空来和你会面吗？”

风恰如其分地入场，带来了远方的沙沙声。特雷斯向那看去，月光之下，是厉人的金属光泽。

“夜晚太久了，特雷斯。”劳德抬起头，火光照映着他那憔悴狰狞的面孔。他的眼神里带着虚弱的恳求，但是深层之中，却满是疯癫和忘我。“我们渴望复仇，我们，而又不仅是我们，那些牺牲者的亲人和家属，他们从未拭去手上的血迹，他们盯着血仇，渴望有人在黑暗中持烛，引领他们得到解脱。”

“那个人就是你，也必须是你，特雷斯。”

那夜风再次袭来，吹得火种倾斜向东，吹得它骄纵，愈发旺盛，似要将它身后的人吞没。而劳德不为所动，他热爱火的灼热，他面带着兴奋，和那最后一丝期待，他期望眼前的美人开口，同意他今夜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