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行家（1 / 2）

那叫徐星的少年用力把自己的手从白子真手中抽甩出来。边揉着手腕冲着小女孩努了努嘴，女孩听话的跑开了，看起来是回家了，或者说住的地方。

白子真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严肃，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少年道：“哦？你说这女孩是人家父母送你的。那我且问你，先不论送孩子是真是假，人家凭什么把自己孩子托付给你这半大小子，而且还是个小人……干这种生意的。”毕竟对方还是个孩子，白子真的家教也让他没法说太难听的话。

徐星面上的一丝慌乱已经不在，一双眸子沉静如水，缓缓答道：“她父母死了，临了身边没人，我就在一边候着，只能给我。”看着白子真拧起的眉头的，又补了一句：“您从北城来的吧？城西十里外大批灾民死在荒土里，她爹娘眼看不行了小子这才去把她领回来的，不管最后卖给谁，总好过被野狗叼走祭五脏庙要好吧。”

“这么说你还是干了件好事了？”白子真十分不忿，“说到底还是挣这不义之财，你若真是好心，就为她寻了处好人家，这才叫行善积德。”

徐星仰着头看白子真，平静的脸色却是有些不耐烦了“我说大爷，有这好事，小子我自己早就去了，兴许现在正在学堂里写大字，犯得着跟您这大善人穷磨叽吗？”

白子真有些词穷，修士多以世外人自居，寻常百姓皆认为他们对修习武技、道法以及追求长生不朽之故而舍弃了俗世生活。实则是从陈氏一统至今仰赖修士支持的朝廷早年通过各种名头让渡了大量红利以支持各门各派的生计。因此一部分修士，若不参与师门的生意或公务，一生便可以闲云野鹤的过下去。衣食无忧甚至五谷不分的修士大有人在。白子真想通过书上学来的忠孝大义教育眼前的男孩，却发现似乎自己的学识无处施为。刚刚他还觉得那小女孩是苦主，但如今眼前男孩三言两语就让他有些不知如何分辨善恶了。但若他说的是假话呢？他并不了解道州，准确的说不了解悟道山以外的一切。家训教他持善行事，切不可愚信一家之言。疑心上来，思绪便清晰了许多，他问道：“如今顺帝治下社稷虽有潮尽之势，但从未听闻今年何处有灾情上报，你说的灾民可有依据？”

徐星觉得这个小老头实在有意思的紧，一把年纪却一副不经世事的样子，若说刚才心里只是有些模糊的判断，现在却可以确认了，这就是位世外的修士老爷，再不至少也是个养在大宅里的二爷。心里盘算着，嘴上立刻答道：“大爷您一看就是富贵命，肯定没跟我们这种苦哈哈打过交道。这种算不得灾情。城外的百姓，这年头就是命比纸薄，都不用天灾，兵灾匪灾兽灾，哪一个都不是小村小镇受得了的。”

“皇天卫就不管吗？城郭外防，自然应当包括周边的村镇呀？”其实白子真问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不敢确认。“管是应该管的，但眼下太平日子过着，当官的求钱得钱，做生意的求权得权，当兵的求个平安，有啥问题？”

徐星的话让白子真又是一阵气闷，他突然有些想回龙飞门，眼前的世道人伦远不是书中那班泾渭分明，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这一趟是否还可以达到目的。他不自觉的看向徐星，突然觉得这个少年的眼睛里，除去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狡黠，似乎还有一丝清明尚存。“你也是孤儿？”他半呢喃的问出一句。“您猜得不错，小子的父母八年前就出走了，也是穷的，说是与其饿死不如去拼一条出路。临走托邻居照看我，是想着让我吃百家饭呢。可这百家饭哪有那么好吃，这周围几条巷子都是穷鬼，才一年就没人管我了。不过倒是饿不着，我前脚从家出来就被人牙子领走了，约么着被卖了不下十回了。但是小子机灵啊，回回都跑了，还没开始吃苦就到下一个人牙子那吃白饭去了。这不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虎头，就是刚才叫过来撵……评理那个。”徐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白子真也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真假“然后自己就开始做这勾当了是吗？”

“那倒是，城南这些人牙子大多互相都认识，是我主动找的虎头，告诉他与其再把我卖掉得罪他的主顾，还不如让我跟他当个学徒。虎头可能觉得我这个年纪就有这机灵劲儿还是答应了。这家伙表面坏，里子那更是坏透了，下面几个徒弟挣得钱回回他拿九成，而且好色极了，祸害的小姑娘可多了，还特别喜欢未笈笄的女孩，折腾完了就卖到勾栏院去。但是我没办法，找不到别的靠山，这一行忌讳收小孩当徒弟就虎头这种真混蛋不在乎。”

徐星一边讲着，白子真脑子里就不停的盘算。倘若这少年说的都是实话，那他这趟下山不妨也行侠仗义一回，少不得要借力，可这朗朗乾坤还能滋生这些腌臜，师门自是有不作为的嫌疑的，自己出头做些事情，也颇有些正本清源的意味。心里愈加郑重了起来，随即低头审视着徐星问：“我刚才看那小女孩的举动，对你颇为信服，我倒是可以相信是她父母将孩子托孤与你。但你所做的营生实属不堪，即使念在你年纪尚小，若是今日有奸恶之徒从你手里把那女孩买走，她的遭遇你可是脱不了干系的。”白子真的论断确实没错，他从刚才就仔细观察过来此地的买主，仅从穿着打扮就能看出大部分不是出自良善之家。而且谁又能知道之前经此少年之手的孩子有多少因此罹难。

徐星面对白子真的质疑，垂目没有直视对方。但还是缓缓开口：“小子所为勾当老爷您自然是看不起的，但若说把孩子卖给奸恶之徒。小子还是有自信从未做过。”

白子真不以为然：“哦？难道你卖孩子还挑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