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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竹马竹马/久别重逢
升上高一的第一天，简言在上课铃响前五分钟踏进教室。
此刻的教室闹哄哄的。
初中与高中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阶段，对刚踏入高中的学生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因此开学第一天，大家都对认识新同学这件事上表现积极，正火热地交头接耳着。
简言有些不安地揣着背包，快速扫了一眼教室前排还有的空位，匆忙落座。
他性格内敛，并不擅长与人交谈，但记忆力好，但凡见过一面的人他都能精准把人认出来，再透过观察知道那人姓氏名谁。
回想自己的初中生涯，他不禁有些遗憾，自己还没能与初中班上的人混熟，大家就已分道扬镳。
听着此刻热闹的动静，他只觉自己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诶，那不是那谁吗？”
“谁？”
“那个，就坐在前排角落那个，初中我们学校的。听说他跟方锐告过白，当时在我们学校传得挺大的。”
“哎，是他吗？哇塞，我们跟他同一班？太恶心了吧。”
“人家可是三好学生，当时那件事被老师压下来了，只一句口头警告就没了。”
“三好学生是同性恋？难怪要压下来，这事传出去学校的名声都被他糟蹋了。”
“我们班的女生都有在关注他，当时还替他说了不少话。”
“呵，你们班的女生一个比一个肤浅，喜欢什么不好要喜欢一个同性恋，恶心死人。”
对话的两个男生一前一后坐在靠窗处，本以为现在教室吵闹，不会有人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不禁越说越起劲。
结果其中一人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了一声桌子被踢开的巨响。
班上的同学倏地禁了声，纷纷往声音来源望去。
第二排中间坐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生，长腿直直在桌子底下伸着，此刻正脸色不佳，带着一脸起床气看着他们。
“吵死了。要嚼人舌根出去嚼，别烦老子睡觉。”男生不耐烦地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坐在一旁的两个男生瞬间略显窘迫，像是在背后讲人坏话被公开处刑，有点难堪。
但教室里每个人本来就在闹着，想来也安静不到哪里去。
而男生的话却明显只针对他们，着实让人气愤。
其中一个比较直接的男生瞬间就怒了：“你有病吧？班上谁不是在讲话，凭什么只针对我们。”
谢郁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抬起惺忪的眼皮看着男生：“就凭你一口一个恶心，说得我听你声音就觉得恶心。”
谢郁五官棱角凌厉，内双的眼皮使他不笑就有一副不怒而威的架势，加上打群架打惯了，所以说话从来毫无顾忌。
此刻这一抬眸颇有些煞气，让男生不禁心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
旁边的男生见谢郁并不好惹，连忙劝道，“算了，老师快进班了，我们别吵。”
谢郁说完就没想接着理他们，他翘着椅子，视线缓慢地扫向教室门口。
这一看，正好对上了简言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简言原本打算拿出课本翻翻看，结果就听见身后传来巨响。
他转身后的第一眼就认出了靠窗处其中一位男生是初中时期的同班同学，叫于航。
要说交情，简言跟班上的人都没有过什么特别的交情，所以对于航的印象
也只停留在他叫什么名字这个层面上而已。
除了于航，他还关注到了那位一脚把桌子踢开的男生。
男生修长的腿卡在桌子底部，没踢桌子前正枕在自己的背包上补眠，眉眼间透露着不耐烦的情绪。
在男生转过头来的瞬间，简言有种偷偷看戏被抓到的既视感。
但看到脸的一刹那，却有说不出的熟悉感。
还没来得及细想，老师就气喘吁吁走进班：“抱歉各位同学，临时有些事处理，没想到迟到了。”
进来的是一位男老师，身材微胖，鼻梁上架着一副厚眼镜，正一手拿着帕子拭汗，一手捧着教材。
就是一副等着被学生欺负的老实样。
果不其然，后排的学生见老师如此，开玩笑道：“没事老师，您再迟些我们好直接下课啊。”
老师把教材放在讲台上，“那可不行，这第一节课还没结束呢。”
“噗。”不少人笑出了声，这老师挺好玩，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见老师来了，原本还僵着的两位同学也各自坐回位子，简言也拿出了课本准备听课。
但他觉得自己身后好像有一道炙热的视线一直落在他后脑勺。这让他有些不自在，也多少在意，但又不好意思转过身去探个究竟。
他强迫自己不当一回事，一直坚持了五分钟后，那股不自在才逐渐消失。
……
“好，今天的课就先到这里。”
“今天是你们升上高中的第一天，我就不给你们布置作业了。但是大家既然熬过中考上来了，接下来几年都至关重要。”
“我不是想给你们压力，只是希望你们能把学业与娱乐的时间兼顾好。有什么问题，可以来办公室找我，老师帮得上忙一定忙。”
“好了，下课。”
“下课”这两字放在哪个年级都能让同学们精神抖擞，后排的同学也没等老师踏出教室门口，已经从后门一窝蜂地冲下楼。
“老谢，吃饭去。”陈亦然轻松地把自己挂在谢郁肩上，“听课听得耳朵快生茧了。”
谢郁面无表情地收着课本，连眼神都没给：“把你的脏手拿下来。”
陈亦然这才不情不愿地退了几步，又问：“那到底吃不吃饭？”
“不吃，有事。”
“啊？有什么事？”
“不关你事。”
“别啊，无情。”
不等他说完，谢郁已经离开座位，走了向前。
陈亦然看着他走到了一位前排学生桌旁，轻轻敲了敲人家的桌面。
被敲桌面的男同学原本在做着卷子，此刻抬头望向谢郁。
从陈亦然这个角度，他只看到男同学的侧脸。但在他审美观中，这张侧脸长得却很好看，白皮肤，鼻梁微挑，舒眉朗目，一看就是很干净的小伙子。
但作为谢郁初中到高中的同班同学，他不记得谢郁认识的人中有这样的男生。而此刻，不知道谢郁说了什么，那位男同学眼睛逐渐睁大，像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不是吧，开学第一天就恐吓同班同学不合适吧？
陈亦然这般想着，边走向前想试图阻止一下自己的好兄弟。
走到一半突然听见一句：“我从没忘记过你。”
陈亦然脚步一顿，花了半秒思考这一句话的意思。
不是吧？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还想听墙角，却又不敢再走进半步，傻站在那片刻，直到前方谢郁眼神轻扫了他一眼。
行吧，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决定不八卦了。
陈亦然委屈地走回自己的位子，开启了自己的脑洞。
“真的好久不见。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到你。”简言抬头看到谢郁的时候，满脑都是他面无表情踢开桌子的画面。
他还以为自己被寻仇了。
但没想到误把故人当仇人。
谢郁曾经是简言的邻居，两人从小在一条巷子里长大。因为年龄相仿，加上四周也没有别的孩子，所以两人关系很好，从小就玩在一块儿。
直到谢郁小学三年级随着父母搬到了别座城市，他们也就断了联系。
这一断，就断了好几年。
印象里，谢郁跟他名字一样有点忧郁，总让人觉得这孩子心事重重的样子。但跟他一起玩的简言知道，他只是偶尔觉得寂寞而已。
谢郁父母常年出差在外，一直都是他外婆在照顾他。
简言有次跟妈妈出门，就看见隔壁篱笆门前站着一个小男孩，眼巴巴地盯着门外，像是在等什么人回来。
简言后来才知道，谢郁一年也没见着自己父母几面。
大概是妈妈也有点同情隔壁家的这位孩子，有一次周末就带着他到隔壁串门去了。
妈妈和隔壁老奶奶一起在厨房里忙活，只留下他和谢郁两个小眼瞪小眼。
大概是小时候还没长开，所以简言也不像现在这样内向。看着谢郁满眼的防备，他主动地拿出了自己的玩具邀他一起玩。
两个小孩在一起，能说的话也有限，何况这俩小孩一个性格腼腆，一个个性阴沉。于是玩具就成了唯一的沟通桥梁。
事实证明实施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后几次来，谢郁不再那么抗拒他。
两人的关系也逐渐密切了起来，以至于知道谢郁搬走后，简言也难免感到一丝落寞。
所以，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小时候的玩伴时，简言是打从心底的开心。
“你……”
他正想和谢郁好好叙个旧，上课铃声却无情地响了起来。
这时候，同学们也陆续回到班上，已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放学等我。”
简言还没来得及回应，谢郁已经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坐在后边的陈亦然见简言一副舍不得谢郁走的模样，脑中的苦情剧又开始慢慢浮现。
不是吧？难道他们真的……？
陈亦然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谢郁，心情复杂。
……
“今天的课就到这。”
老师话音一落，班上的同学都松了口气。
老师对这幅场景见怪不怪，拿起自己的教材，正要往门外走。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简言是谁？”
简言原本在收拾自己的文具，闻言举了举手。
老师看向他，认得出这是课堂上为数不多认真听课的同学之一。
“
嗯，麻烦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老师温和说道。
“好的老师。”简言乖巧应道。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门，底下的一些同学，却因为简言的名字，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其中也包括陈亦然。
“他就是简言？”
“怎么？”谢郁难得应了他的自言自语。
陈亦然一惊，“没，没怎么。就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谢郁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神里透露着‘坦白和去死选一个’的信息。
“大哥，你别这样看我。我老实交代，老实交代还不行吗。”
笑话，他这不是怂。作为一个看过谢郁一打五的过来人，哪里扛得住这眼神。
“就，有个朋友是隔壁省附中过来的，跟简言一所初中。”陈亦然斟酌了一下词语，想着该怎么把谣言说得委婉些，看谢郁和简言之间微妙的关系，他有些拿捏不准谢郁对简言的态度是如何，“听他说，简言中考前，跟他班上的一位男同学，告白了。”
听到这里，谢郁皱起了眉头。
陈亦然连忙说道：“这只是听说啦，听说。本来这件事也不至于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就是有人还把简言写给那位男同学的情书也翻了出来，传上学校论坛，这才备受关注。”
何止备受关注，所谓简言的情书在网上都让学生撕成了两派，一派觉得他写的信字字珠玑，言语陈恳，情意绵绵，再加上他长得好看，大多女孩子都夸他勇敢；另一派则觉得一个初中生不好好学习，搞得这般地步就有些不知廉耻了，再加上还是个同性恋，更让人觉得恶心。
在他还没搞清楚这俩人的关系之前，他决定先中立，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可他不知道谢郁早上就从两个嘴碎的同学身上听到了一些传言。
谢郁想起早上那两位同学口中的评价，也猜得到现在的人是怎么看简言的。
他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
他知道同性恋是什么意思，只是有点难跟简言联系上。
小时候的他不善言辞，看着简言每天都带着一堆玩具来找他玩，内心其实是开心的。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这份心情。
因为父母常年不在身边，谢郁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也让他逐渐形成孤僻的性子。但简言这位突如其来的玩伴让他有些受宠若惊。直到后来被父母接走，他也曾极力反抗过，但都无果。
他真的很喜欢和简言待在一起的感觉。
虽然说小时候与长大总会有所区别，但谢郁还是觉得简言不会变。
他一直记得他的模样，所以也能够一眼就认出长大后的简言。
没什么变化，只是更好看了而已。
谢郁垂眸沉思，一时不语。
班上的同学陆续离开，陈亦然见谢郁沉默的样子也不敢催他什么，只好也闭着嘴等他。
“你先回去。”半晌，谢郁才开口。
“我等人。”
放在平时，陈亦然肯定嚷嚷着追问谢郁为什么抛下他，但现在他可不敢这么闹。
“…好，那我先走了。”
谢郁看着简言的空座位，心里莫名有些纠结。
……
“老师找你说了什么？”
初夏的白天比夜长，这都下午五点多了，阳光还晒得猛烈。两人为了方便，一早就申请了住校，此刻并肩走往宿舍楼。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影，在地面映出了两个颀长的身影。
“没什么，就是问我能不能当个班长，顺便交代了些事情。”简言腼腆地笑了笑。
谢郁掀起眼皮，“嗯”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早上。”谢郁止步，望向身边的简言：“看到你时就认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要把我灭口呢。”说完，简言忍不住笑了笑，又解释了一句：“眼神，很凶，跟你小时候看我一样。”
大概是两人从小就认识的关系，简言觉得自己好像对着谢郁可以放得开些。
不像对其他人那般不自在，连玩笑话都敢说了。
“不会那样对你。”谢郁语气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又像是想把小时候没来得及表达出来的心情解释出来：“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简言看他一脸认真的神情，微愣，但心里却有暖意流淌。
“你也是。”
简言说道：“你搬走后，我还一直站在你家门外愣愣看了许久，想着你会不会哪一天突然回来，可是始终等不到。”
“我妈告诉我你可能出国了，让我别等了。”
“我那会儿还挺伤心的，都不想理我妈。哈哈。”
简言莞尔，“能在高中重新遇见你，真的太好了。”
谢郁看着比记忆中稍微成熟的那张脸，心底泛起了一丝涟漪。
记忆中的简言也是这般对着自己笑。很温暖，能让人感到幸福。
谢郁望了片刻，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他突然觉得初夏的阳光太晒了，照得他心底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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