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7(2 / 2)

“论商业老手,廖县长称上精英,有老同学做顾问,财源一定茂盛。”

众人说着话,王木千悄无声息走到进。

“这位小姐有点面生。”他指指季亚玲。

“刚从西山来的,商会老干事季亚玲季小姐。”虞敏翊介绍说。

“西山来的?”他感到吃惊,眨巴几下眼睛,似有所悟。“西山流亡政府怎么样?”

“国破山河在,政府流亡还能咋样,到处流浪。人员冗杂尾大不掉,大精简大裁员。回城要生活,廖县长给我在新政府谋份差事重操旧业。”季亚玲悲切,抬出廖县长。

“回来好,新政府用人之际,需要你们这些老人员。”王木千附和。“你随县政府流亡西山,对西山的情况一定熟悉吧。比如,国军、新四军经常在哪里活动。”

“流亡无家可归,自己管好自己的事,别的无心过问。”季亚玲会说话,一句封口。

“王局长对西山感兴趣,置办几个菜,把季小姐请去,聊个彻底。”肖剑雄毫不客气怒怼。

“季小姐是我手下的旧人,王局长不会怀疑她吧。”廖靖文袒护。

“王站长当军统时就有职业习惯,怀疑一切,连他亲娘老子都怀疑。”肖剑雄踢他的疼脚跟。

王木千坐不住了,红着脸溜走。

从西山来的不止季亚玲一人,李戡带着李家班泗州戏剧团,其中当然包括肖兰,也在那天来到滁城。他们受龙先生之邀,为恒昌源开业贺喜公演三天。先来到清流堂,恰巧龙二爷和龙青妹准备外出。

“你们是李家班?”龙二爷问。

“李戡,李家班主,应约前来唱堂会。”李戡搭话。

“还没吃饭吧。”他叫鸟先生安排食宿。走近肖兰,拉住肖兰的手激动说。“兰兰吧,又长高了,十足的大姑娘。”

老爷子单独安排小灶,陪同师徒。吃过饭聊天,他让让肖兰坐在身边,不住问到她的近况,生活如何。龙青妹看着嫉妒,升起无名火。肖先生的妹妹,你激动啥?非亲非故隔枝不打鸟,顶多客气热情一番。她开始摔摔惯惯,挂起脸色。

肖兰聪明人,看出端倪。师傅坐在旁边也显得尴尬,她转移话题。

“戏班子在大柳树村耽搁几天,因此来滁晚了。做梦都想回到滁州,这里是我故乡,生养之地,存储满满童年回忆。”

“还记得龙二爷吗?”

“记得,永远不会忘记,你待我亲闺女似的。”肖兰感激。

龙二爷沏茶递给李班主,李戡慌忙起身,以礼相还。动作急促,右腿晃荡有点站立不稳,龙二爷上前扶住。

“李班主右腿不利索,不必客气。”龙二爷将茶杯送到他的手上。“李班主音容笑貌使我想起一个人,多年失散的老友顾炎,一举一动和你相似。”

“是吗,世上象形象神的人应该不乏其列。俗话说得好,人数上百,形形色色。雷同的人也就不足为奇了。”李戡笑说。

“你那朋友是啥人?清流堂结交的江湖朋友,都是打打杀杀草莽之人。李老板文质彬彬,相貌平和,一看就知是个有文化素养的人。”龙青妹挑刺。

“这话你只说对一半,爹的江湖朋友,大多是草莽之人固然不假。但也有例外,二十多年前,爹结交过一位有文化有见解站高望远的朋友。”

龙二爷对那一段的经历记忆犹新,至今还时常惦念着那位知心好友顾炎。

二十多年前,也是他出道江湖不久,前途坎坷人生屡屡受挫。他投靠的几位师傅,都因实力弱小根基不牢,被大码头一一吞并,最后成为丧家之犬,流落街头。一天,饥肠辘辘眼冒金星,他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有位先生从他身边路过,他厚着脸皮伸手乞讨。先生望望他。

“年纪轻轻,干什么混不上一碗饭,非得做乞丐不可。”他赏赐几元钱,但眼光充斥鄙夷。

年轻人的自尊受到伤害,他将钱仍在地上。

“你当我情愿吗,人到弯腰处不得不低头。”他嘟囔一句转身走去。

那位先生紧走几步。

“你把钱捡起还我。”先生愤怒说。“我是好心赏赐,你这样无理无貌,对我不尊重,把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小龙也觉得自己背理,对施舍不尊重。转身把钱拾起,双手送还先生。

先生笑了。

“年轻人走到这步,实属不得已而为之。这般知书达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先生把他带进附近一家小餐馆,要了饭菜,边吃边聊。从谈话中得知,先生是滁州中学一名聘用教书先生,名叫顾炎。他给他讲了许多革命道理,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穷人,因为百分九十的财富被百分之十的富人侵占,这就是剥削。穷人只有联合起来,推翻反动政府,做到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天下大公,只有革命。他是第一次听到革命二字,从此在心目中深深扎下根。后来他去中学找过他几次,也在窗下听过他的课。也对革命的含义有了深入的了解。

“顾先生,我这样的人能参加革命吗?”一次聊天,小龙突然问道。

“革命不分人群,只要愿意参加革命队伍,一律欢迎。”顾先生明确表态。

“像我这样没文化粗鲁汉子为革命能做些啥?”他问。

“革命多着呢,量体裁衣量力而行,革命需要什么做什么。”

他记得第一次革命暴动前夕,顾先生多次到街头进行演说,鼓舞民众团结起来,配合北伐军打倒军阀。他主动请缨,请革命安排我的工作。顾先生叫他和伙伴散发宣传品,张贴革命标语。那次暴动由于出了叛徒,以失败告终。顾先生要带他逃亡南方,继续革命。小龙结识一位女孩子,已经临生到月,不忍心丢下母子,独自逃生。他苦苦守在身边,直到生产是个女儿。产后风女孩子死亡,留下襁褓婴儿。

“再不走来不及了,落到军阀手里,就是一个死。”顾先生没忘记这位朋友,再一次催促。

他抱着襁褓婴儿,进退两难。

“自己逃命要紧,婴儿丢弃,丢给好心人养活吧。”顾先生建议。

他和顾先生一路狂奔,来到西后街一家居民户前,他记住门牌和形状,临走前没忘记给弃婴留下纪念品,在她的脖子上佩戴长命锁,留下小字条,还丢下两块大洋。顾先生坚持要去广州,寻找革命。小龙故土难忘思念家乡,两人分道扬镳。小龙几年后又回到滁州,重操旧业,打下一片天地,成立清流堂,成为威震一方的青帮大佬。他没忘记曾今丢弃的女儿,到西后街哪家住户暗访,发现自己女儿已经长成天真活泼的小姑娘,他有心认领但不忍心,孤老婆子带领一对儿女实属不易,含辛茹苦。这个时候如果把她认走,等于剜去老妇人心头肉。他只有把这份爱深深埋在心底,暗中给予帮助,又让明眼人看不出。

龙青妹也发现眼前的肖兰,长相与她有点相似,甚至举动相差不二。她怀疑父亲年轻时生活不检点,在外面留下的野种。再追究肖兰的母亲,也是肖剑雄的母亲,是北方逃荒来滁老实巴结的家庭妇女。

“你父亲干什么的?”龙青妹细问。

“哥哥记事起就没见过父亲,听说是位教书先生。街坊邻居说俺是母亲捡回的弃婴,给哥哥做童养媳的。”

“这么说你是肖剑雄的媳妇喽”龙青妹如梦初醒,难怪父亲要招胥上门,肖剑雄坚决不允。原来姓肖的小子,有个童养媳。还算那小子诚实,如果欺骗答应这门亲事,岂不成为全城笑柄,难堪之极。

“见到哥哥,以后作何打算,继续跟随李班主跑码头?”龙二爷关心,舍不得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再次离开身边。

“穷人家的孩子,除了唱戏,没有大的本事,跟随师父跑码头能混口饭。其实在大柳树村,兄妹已经见过面,这次相逢不知那年那月,再有机会。”肖兰悲戚说。

“你是肖剑雄的童养媳,已经到了婚配嫁娶的年龄。肖老板有能力养活你,不如就此做起贤妻良母相夫教子。”龙青妹有种天然的亲切感,她们的血管毕竟流淌着同样的血脉。听到肖兰的诉说,她有悲伤的同感。龙二爷眼圈红了,自觉对苦难深重的女儿有愧,他思忖一会。

“你酷爱唱戏,也没的技能。听说荒丰小戏园经营不善,老板有意出售,我想把它盘过来,交给李班主经营如何。”龙二爷说出自己打算。

“这样最好,我双手赞成。相信肖剑雄那小子也会感恩戴德,李班主咋样?”龙青妹没想到爹爹还有这样的打算,可能蓄谋已久。

“二爷赏脸,跑一辈子码头,宿无定居,到老了清流堂赏赐一处吃饭的地方。你真是大恩大德,在世菩萨。一切听你的,分成三七制。”李戡感谢。

“不是赏赐,是我们共同经营小戏园,清流堂出资收购,李家班负责经营管理。一来清流堂多一项经营项目,满足CZ市民文化需求。二来李家班也有英雄用武之地。”龙二爷开诚布公,他是戏迷。

龙青妹心里明白,爹爹出手大方,完全为肖兰着想,有了固定演出地点,肖兰会永久待在滁城,随时见着。至于爹爹为什么这样偏爱肖兰不得而知,不过她对肖兰好感。肖兰自然感恩涕零,在举动中龙青妹不经意窥见,肖兰的脖颈也挂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长命锁。

“肖姐姐太巧合了,老天爷注定我俩今生要做姐妹。”她脱下长命锁要与肖兰比对。

“肖姐姐在滁城不走了,以后谈聊的机会多着呢。”龙二爷打岔。“李班主是哪里人呀?”

李戡吞吞吐吐,思忖一会。

“淮北人。”

大家热烈交谈中,不谋而合,为促成一件不敢想的好事,欢欣鼓舞。肖剑雄赶回来,他第一眼看见李戡,脸色顿时阴沉。

龙二爷以为他们不认识,起身介绍。

“肖兰的师傅李班主,请他们唱堂会。咱们正谈着收购小戏园,合伙经营的事。”龙二爷说出自己的想法。“清流堂经营娱乐,有浴室饭店舞厅赌场,现增加戏园,清流堂出资,李家班经营,休闲娱乐一条龙,你们兄妹也不会天南海北相隔一方。”

龙二爷话没说完,肖剑雄心里慌张。他原以为,李戡作为五战区情报督察员,穿梭于西山和滁城之间,或者利用联络点穿针引线,他有很大的空间。现在好了,定居滁城朝夕相处在他鼻子底下工作,一举一动都会受到严密监控。

“这是谁出的馊主意?”肖剑雄忍不住大声质问。

“这样不好吗,方方面面都照顾到。兄妹相聚,李家班从此不必流离颠沛,争夺码头。你应该感谢龙二爷大恩大德,筹谋周到。”李戡劝说。

肖剑雄瞪视李戡一眼,低声说:

“这下你心满意足高兴了。”

肖兰抓住哥哥的手。

“龙二爷都是为我们好,俺年龄也不小了,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俺也想退艺,相夫教子。”

肖兰的话犹如火上浇油,肖剑雄听了不打一处来火。

“我们是兄妹,永远是亲兄妹,不要胡思乱想。”

龙二爷了解肖剑雄的脾气,一定不妥之处戳痛他灵敏的神经,使他焦躁不安。龙二爷圆场,安排休息。

龙青妹和肖兰虽然初次见面,也许血缘的关系,好像一根无形的纽带链接,至亲友爱亲切无比。龙青妹把肖兰拉到身边坐下。龙二爷看到姊妹俩亲昵状,为自己的决策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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