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商会(1 / 2)

五、商会

在正街一幢有气派的二层楼房屋前,傅博和徐新停止了交谈,望着正街上最威严建筑,两人止步。解放前这里是商会也是三江社堂口,门前是有人守卫的。现在门前虽无人守卫,三步黑色大理石台阶,两扇黑漆漆的大门吊着一双亮铮铮红铜环扣显示出它消失的权威犹在。

房子斜对面就是县城标记性建筑钟楼。五六层楼高的西式钟楼,三面大钟准时走着,每一小时自动敲钟报时。白天不觉得,到了夜里钟声可传到县城大部分地区。据说是二十年代一个德国传教士修的。

正街是县城主要商业活动区,三四百米长的街道上有县百货公司、茶楼、书场、几十家各种商铺。遇到赶场日子,商铺前再摆上小摊子,约七八米宽的街面上人挤人路难行。

时间还早,大门关着。傅博回头望了下钟楼时间,不到八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门环敲了两下,里面很快有人回应。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白净面孔,很慈祥,波浪头发披在肩,一件黑色绸缎棉袄穿在身上。“你们找谁?”妇人问道。

“找田会长,我们是城郊区委的。”傅博答道。

“城郊区委?”妇人疑惑问道,显然她还不知道这个机构。

傅博不想详细解释:“就是城关镇的。”

妇人知道城关镇,把俩人让进屋里,说道:“你们在椅子上坐会,我去叫田雨。”

傅博听妇人对田会长的称呼,知道她是田雨的夫人。

商会是第一次来。傅博打量了一下环境,二层楼结构,入门大厅前后有十多米深,中间的一圈环形椅子可坐二三十个人,宽大的楼梯分两旁上楼,门厅上方是巨大蜡烛吊灯。二楼环形排着几间房,楼下里面过道有不少房间。

田家院子在西门凤山坡上,傅博是知道的。看来昨天夜里田雨是宿在商会。

一会,妇人和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从楼上下来。中年男人四五十岁,头发稀疏,满面严肃,中山装,外披一件黑色泥子大衣,傅博认出他是田雨。傅博和徐新站起来,田雨上前摆手说道:“你们坐。”然后自己坐在傅博对面的椅子上。没等傅博开口,田雨主动问道:“你们两个是城郊区委的?”

“是的,我叫傅博,他叫徐新。”

“我是田雨,你们区刘书记,陈区长我在县委都见过。”田雨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烟,抽出两根递给傅博和徐新。

傅博接过烟摸出火柴先起身给田雨点上,然后自己点上,吐出一口烟,看着田雨说道:“田会长,我认识你,我父亲是傅西力。”

“哦!是觉得眼熟,小时候见过你,有七八年了,长大成人了。”田雨高兴答道。又问:“你参加革命工作了?”

“对,在城郊区。”

“好啊!你父亲也算泉下有知了。你家生意现在啷个样?”

傅博答道:“现在是母亲和两个妺妹在打理。解放前没有办法做生意,差点就关门了。解放后这几天生意有好转,公平交易,军队和机关来买的多。他们买东西用人民币,我母亲还担心管用不管用。”

田雨吐出一口烟,急忙说道:“管用管用,现在全国解放了,人民币全国通用。我们商会马上要召集会议,宣传使用人民币,动员所有的商铺开门营业。这几天,我天天都找商铺老板谈话,昨天晚上搞得很晚,住在商会了。我家百货公司解放后第二天便开门营业,现在就是货源缺些,准备过几天等城外国民党散兵消停些后到重庆去进货。”

田雨又把妇人引见给傅博,说是他夫人,姓杜,要她烧水泡茶待客。田雨夫人说她认识傅博母亲,还比较熟悉。

傅博说道:“不要客气,我们是来向田会长打听情况的,有事,马上要走。”

傅博把城外征粮情况简单介绍了。希望找几个粮行的老板提供些城外产粮大户的名单以及这些粮食大户的操行人品情况,方便他们出城征粮。

田雨立即答应,拿出几张纸在桌上写上内容交给傅博。傅博、徐新看,分别是给几个粮行老板写的引见函,并且要求他们尽力配合。

傅博、徐新拿了引见函告辞田雨。出了商会,傅博问徐新感觉怎样,徐新说道:“田会长像是自己人,更像是共产党的商会会长。”

来商会的路上傅博曾向徐新简单介绍了田会长身份。这个田会长在解放前也算是铜川城的一方豪强了,县长见他都客气三分。他另一个身份是县城三江社大哥,袍哥的舵把子,县里海袍哥的有成百上千人,各行各业都有。而且许多人都有一定身份,有的还是行业领头人,所以袍哥势力不容小觑。

傅博他们拿着引见函,顺利约见了三个粮行的老板。通过摆谈对四附郭乡下的有粮的地主情况有了基本了解,也弄清城里粮行无粮的原因。

国内战争发展民国三十八年,局势的走向川东内地还是有所感觉。尤其是四月份解放军渡过长江后,南京解放,江浙、上海解放,局势异常紧张,县政府的管控松弛许多。今年夏收、秋收时粮行老板对危情局势下到底是持银钱还是蓄粮拿不准,多蓄粮担心动乱被哄抢,银钱方便埋藏或携带。国民党对共产党的多年的污名宣传深入人心,老板们共同的想法是观望或跑路,多数粮行今年秋天都没有收粮或少收粮。

晚上征粮队的同志在一起研究行动计划,征粮队又多了三名本地人。一个姓杨是涪江镇的小学老师,地下党员,有三十多岁。杨老师对人很热情,傅博和他是吃晚饭才认识的,几句话一摆,一下子变成多年老相识,小傅、小徐叫得很亲热。杨老师打开水,泡茶,劈柴,烧火盆样样都主动,加上见人就开口笑,弄得刘正华这几天紧绷绷的脸也有几分松动。另外两个是师范校的应届毕业生,孔新华和王小波,都是十九岁。两人是看了县政府发布的招录人员通告后报名参加的,前天录用,昨天和今上午在县里参加紧急培训,下午到区里报到。

傅博拿出搜集来四附郭八个粮食大户名单,每个乡两个。

南郭乡还是朱有财和古将军。

刘正华说道:“考虑到时间紧迫,征粮任务重,现在把征粮队分为两组。由兰副区长,杨老师,小陈,小王加上郭班长和三名战士负责北郭、西郭乡的佂粮;我和傅博、小徐、小孔加上四名战士负责南郭、东郭乡的征粮。县里给区里的首批任务是五十万斤粮,每个组二十五万斤。”

刘正华强调:“下乡征粮的同时,要想办法了解各乡的基本情况。要想办法同各乡的穷苦农民接触,注意吸收一些有觉悟的穷苦群众参加我们队伍,要发动农村广大人民群众来支持我们的工作。

现在城外情况复杂,散兵游勇,土匪特务,恶霸地主纠缠在一起,对我们威胁很大。昨天我们受到袭击,这里面应该有问题。国民党散兵准确掌握了我们返回县城的时间,並且在最短时间找到这条路上地形最险要的地方伏击我们,这个问题值得我们深思。”

参加会议的陈刚说道:“是不是陪同你们的伪乡长有问题,或是他安排的或是他通风报信?”

刘正华说道:“现在还不好准确判断,他应该是嫌疑人之一。”

徐新插话:“下次去把他抓起来审问,关起来,让他老实交代,我看他就是个坏人。同样是伪旧人员,他和我们今上午见到的商会田会长觉悟完全不同,田会长是满腔热情支持我们工作。”

刘正华笑了笑说道:“商会田会长是我们的人。地下党的,党龄都有四五年了。”

傅博和徐新都大吃一惊,傅博说道:“难怪他对我们主动、热情,介绍情况又祥细、还有分析,还亲笔开出介绍函。我同徐新说,这个伪旧人员都把他自己当作共产党了。”

陈刚笑着说道:“就是自己人嘛!你们看就几天功夫,县城许多商铺都恢复营业了,都是他工作的结果。而且他的百货公司向县委、县政府和解放军独立营免费提供了许多物资。我们区里这些用的,你们看这么多茶缸、盆子、暖水瓶、火盆、蜡烛、棉絮、毛巾、纸、笔墨等东西都是我们打个欠条就从百货公司领来的,比我们自己的仓库都容易,真的是自己人。”

刘正华说道:“对朱有福观察一下再说,要抓他很容易,这个人在乡下有点虚名。”

晚上会议开到十二点才体息。第二天早上七点兰友鑫挨着床铺把大家敲醒。

傅博起床后同几个年轻人在水井旁说笑着洗漱。二个新来的师范毕业生是傅博的学生,开玩笑问傅博同汪雪琴有否联系?傅博说跟你们一样,学校停课后没有见过。徐新听后好奇问:“是你们班上的女同学?”

孔新华说道:“我们师范校的校花!不对,应该是我们县的县花!”

“这么漂亮啊,介绍给我认识。”

“那要经我们傅老师同意才行,人家是傅老师的崇拜者。”孔新华笑着答道。

傅博严肃的说道:“不要乱说,人家一个清白女娃儿。我们关系就同你们一样,师生关系。”

徐新问道:“你们同学都喜欢傅老师?”

“喜欢加崇拜。傅老师是学校最年轻的老师,才华横溢。上课从不带教材,进教室一支粉笔,出教室一身粉笔灰,几千年的历史全在脑壳里,张口就来,讲课时引经据典,唐诗宋词元曲随口背来,板书字写得漂亮,值日生都舍不得擦。他讲的历史课大家从不缺席,班上的女同学听课特别认真,上其他课从不提问,上傅老师的课争先恐后提问。我们班汪雪琴问题特别多,还是历史课的课代表。”

“孔新华你不要把我讲得那么好。我要求严格,私下里,不晓得多讨厌我。”傅博说道。

王小波说道:“主要是男同学嫉妒你人长得标致,才华又高,又受女同学喜欢,尤其是汪雪琴喜欢你,大家都看在眼里。。”

小孔、小王说得傅博有点紧张,他赶紧说道:“你们两个千万不要乱说话。你们刚来区里,不晓得区里的情况,一切都要小心谨慎。现在县城形势很紧张,大家注意力都在工作上,过去的老龙门阵就不要摆了。你们两个早饭后去领枪熟悉枪,过两天下乡再找个地方放几枪,练习下胆子。”昨天晚上刘正华知道傅博是两人的老师后,专门叮嘱傅博带带他们。

早饭后刘正华带着傅博到南门古将军家古家院子拜会老军阀。

古家院子离傅博家不远同在凤山脚下。但古家地势要好很多,坐南朝北,背靠凤山,大门对着一大片开阔的河滩。秀水河将河滩分为两半,靠院子这片河滩地种的是蔬菜,对面河滩地是片荒芜的湿地。菜地边靠河是条两米宽的大路,有一百多米长,路面长满绿茵茵的青草,哪是古家的跑马道。坐在古家院子可透过大片的菜地和湿地望见河对面南门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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