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12(1 / 2)

十二、相逢

下午三点钟,傅博一行离开了刘家大院。

从平溪河过石桥走一根田坎在河边一座小山坡拐弯就看不见刘家院子。大家一鼓作气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前面是两座小山坡形成的垭口。一条小路从山坡下穿过,两面都是陡壁,山坡不高,有三四十米,坡上满是杂草灌木。小路有五六十米长,走过这段小路就可以远远的看见川陕公路,然后再走三四里石板田坎路就可以上公路了。

傅博在这里停下来,他把小李、赵大个子叫到前面来,指着眼前这座山垭口说道:“我们一路走来,沟沟坎坎,但视线都比较好,也没有险要地形可以藏人,唯有这里和南郭乡的断崖坡相似。明天的运输顺利不顺利就看这里会不会有敌人埋伏。

赵大个子说道:“我们提前理伏在这里,敌人敢来就再打它一个伏击。”

“我们人手太少,明天刘家运粮有什么变化预计不到,因此,我们都得去刘家。”傅博对大家说道。

走出垭口,在土坡前,傅博把大家叫到一起,说道:“我们开个会商量下明天行动。”

徐新说道:“你情况熟,有什么主意讲出来。”

“我觉有两点要注意,一个是明天的运粮一定要早,否则一天跑两趟就办不到;二是这个垭口一定要有人守。我的想法是今天我们不回县城了,就在离刘家不远的东郭小学住下。明早七点左右赶到刘家,八点钟就可以走第一趟。”

徐新问道:“为什么不住刘家?住乡下学校!学校里有床有棉被吗?”

傅博答道:“刘俊杰虽是好同学,但毕竟他家是大地主。俊杰父亲读过书的,应该对共产党的政策主张有所了解。他主动捐粮,态度也很好,想靠近共产党。但我们毕竟不是同路人,眼前是形势所迫,他也想试探下我们的想法,捐出二万斤粮,看我们有啥反应。”

孔新华说道:“我以为二万斤粮,就把你收买了。又是喝酒又是吃肉,还伯父、伯父叫得亲热。”

“你晓得个屁!吃了喝了,那是给他面子,当然也是为了二万斤粮。硬是以为我没有喝过酒,数九寒天跑二十里路来喝酒,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我们在刘家借了粮,就在东郭乡撕开了口子,开了好头。后面再找唐大善人,不用我们开口,他就会乖乖的把粮借出来,其它地主老财更不在话下。”

“那我们在他家住一晚上也没得啥子!”小孔接过话说道。

傅博苦笑道:“那就过了,今后也说不清了。今天吃他一顿三大盆,是俊杰和我老同学关系,过去读书时我对他照顾不少,上他家吃他一顿也算他家还个人情。所以除了吃顿饭,今天我们都是公事公办。叫俊杰父亲为伯父,那是站在同学身份上的称呼,既不影响办公事也不会拉近距离、改变我们双方立场。如果今天晚上到刘家留宿,情况就不同了。刘家是巴心不得,肯定会巴心巴肠招待我们,而我们的立场就说不清楚了。而且对今后发动广大贫苦农民起来同地主斗争是有影响的。更重要的是万一刘家有啥变化,想搞整我们,在他家留宿就只能束手就擒,死的多。”

傅博有意多讲几句,一定要撇清楚同刘家关系。而且还要把话说开,表明立场,免得回到区里有人乱讲,说他同大地主关系暧昧。

“住在学校,肯定没有床,也没有棉被。晚上只能升堆火大家挤在一起熬一夜。”傅博继续说道。

小李问道:“晚饭吃什么?明天还要工作,还要赶路,也可能遇上敌人,饿起肚子不好整。”

“准备好了的。”傅博拉过徐新涨鼓鼓的挎包,说道:“中午打了点埋伏,两盘馒头全在这里。”

“嘿!中午我是看见旁边桌上有馒头,后来想吃一个,就没有了,剩下空盘子,我还以为是被哪个大肚罗汉吃了。”赵大个子说道。

徐新说道:“那就在学校住。但是区里规定天黑前一定要回县城,区里不知道我们的安排,刘书记他们会着急的!”

傅博说道:“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二个问题。前面讲了这个垭口一定要有我们的人守,而我们几个人又抽不出人来守,啷个办?我的意见是我们中间回去一个人,一方面向刘书记、陈区长报告我们的安排;另一方面求援,请刘书记安排半个班解放军明早到垭口坡上,控制住这里。从县城到这里六七里路四十多分钟可以赶到,我们如果早上八点从刘家出发赶到这里,大约十点钟,这里应该被解放军控制住了。”

徐新问道:“谁回去?我肯定不行找不到路。”

“只能新华跑一趟,你是本地人,找不到路可以问路。其他同志都是外地人,说的话老乡还听不懂!”傅博拉起徐新手腕看了手表,“五点过了,还有一个小时天就要黑了。”

傅博指着前面石板路对孔新华说道:“你顺着这石板路直走,大概还有三里路就可以上马路,天黑前到县城没得问题。不过你把长枪、軍帽、挎包都取下来,伪装成一个教书先生或学生。”又从徐新挎包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孔新华。

“你们留下,晚上多吃点。”孔新华把军帽取下揣进上衣口袋里,把卡宾枪、挎包都交给傅博。开玩笑说道:“傅老师不准看我包里的日记本,私人记录,保密。”

“我硬是没事干!放心。”傅博笑着答道。

大家看着小孔离开,拐过山坡不见了才转身往回走。他们也要加快步伐,必须在天黑前赶到东郭小学。

铜川县东郭乡小学位于东郭乡中心,离乡公所六七里,从县城过来有十四五里,是过去的一座旧寺庙改建的。寺庙的大殿隔成六间教室,大殿前的右厢房改成老师的宿舍兼办公室。寺庙大门和左厢房早已毁了,形成一个大操场。大门前的台阶还在。整座学校比外面田地要高出一大截,走在小路上很远就可以看见学校。学校离刘家有四五里路,刘志远是学校的校董,刘俊杰也是在这里发毛读书的。

傅博他们是悄悄潜过来的。快到东郭小学时,天色暗淡下来。冬天农闲,下地干活的不多,白天有少数农民在整修田坎,割野菜,打猪草,这个时间都收工做晚饭了。一路行来基本没碰见人,偶尔远远看见行人他们都尽量躲避。离学校很近了,先藏进路边一片竹林里,准备等天色黑尽前再过去。

今天如傅博预料出了太阳,空气没有阴雾天湿润,竹林里很干燥。竹林位置好,在一个土坡上,四周都在眼里。透过竹子间隙望出去,远处落入平溪河中的一线线夕阳光逐渐退隐,黑黝黝的巴雾山暮色逐渐浓郁。冬日黄昏,田野里归鸟噪刮,掩饰在竹林树林山坳中房屋炊烟袅袅,慢慢的随着夜色降临四周一遍寂静,仅有农家院子偶尔传出的狗、鸡鸭叫声给这片沉寂的土地带出一点生气。

“学校有老师。”徐新喊了一声。

傅博也从苍茫的暮色中看见学校大门右边校舍屋顶飘逸出缕缕炊烟和校舍里闪动的火光。“快走。”傅博带着大家走出竹林,踏上选好的一根田坎急行,趁尚未完全隐退的黄昏暮色奔向学校。

一行人过田坎,上台阶,快速通过操场,直扑校舍。

大殿大门关着,没有动静。右边校舍有五道门,有三扇门都是紧关着的,靠台阶端房的房门和隔壁旁边房门是半开着,都有灯光闪烁。傅博示意小李带赵大个堵靠台阶端房的房门,他带徐新奔向旁边房门,其余人在外警戒。他来时就招呼大家到了学校不要嚣张,见到老师说话要和气,不要拔枪,更不能开枪,惊扰留校的老师和周围的村民策划好的事情就黄了。他走在前面,到了房门前发现室内有火光,应该是灶上透出的光,这里是厨房。

他轻轻推开半掩的房门,人一下窜进房,“啊”室内一女声的惊呼声响起,灶前火光中竟是一张熟悉,美丽的脸庞。傅博站在房门里一下呆住了,朝思暮想,时时刻刻浮现在脑子里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还是那样美丽,在灶前闪烁的火光映照下光彩夺目。突然的惊诧使那张秀美的脸蛋更艳丽,跳动的弯弯的秀眉,睁得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惊开小嘴中露出整洁细细的白牙,像花朵,最好看的花朵。

“雪琴。”傅博先醒过来,轻呼一声。

灶前坐着的女子,也从惊慌转到惊喜?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熟悉又身着怪异装扮的人。身影还是那样潇洒,白皙肤色,线条轮廓分明的面孔,灶膛火苗和室外昏暗夜色映衬下那双流莹般清澈如水的眼晴。刹那间心里那丝丝被压抑的思念一下跳出来,“傅博!是你?”平时嘴上挂着的傅老师一下出现在眼前,脱口而出的是直呼其名。

汪雪琴还以为是幻觉。用放在膝盖上的左手用力捏了下大腿,是真实的。这个让自己念念不忘,又不敢有更多思念的男人真的出现在眼前,他还叫自己一声“雪琴。”这是父母对自己的亲昵的称呼。

灶前一人,门前一人,四目相望。仿佛空气停止流动,双方轻声呼唤了彼此名字后,停止了思想,只听见灶膛里柴火中水气啪啪的炸响。

好长时间…,傅博身后传来埋怨声音,“快进去。”一下把两人惊醒。

坐在灶前的汪雪琴一下站起来,傅博也往里面进了两步,把后面推他的徐新让进屋里。

“雪琴,你啷个在这里?”

汪雪琴喃喃答道:“傅…傅老师,你啷个跑到这里来了?”她本想继续喊傅博这个埋藏在心底的名字,但看见从傅博身后闪进屋里穿軍装的徐新,出口时就变成了傅老师。

“我现在是新政府的工作人员,我们下乡征粮,时间太晚了,准备在学校待一夜。”傅博只能简单的介绍他们来学校的目的。

后面的徐新被堵在门口,听傅博和一女子打招呼,他猜想可能碰见熟人了。他从傅博肩膀看过去,竟是一个绝色美丽女子坐在灶前,灶膛火光映照下,女子红朴朴的鹅蛋脸,秀眉弯弯,一对丹凤眼顾昐生辉,因为惊呀,小嘴半张着,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细牙,穿着简朴整洁,深色短棉袄衣领翻露出浅色的衬衣领,深色单簿长裤,一双宽口布鞋。傅博堵住门口不进去,两人似乎很熟,见面又意外,都呆住了。徐新稍等了会,见傅博没有让开,便推着傅博走进屋。女子见状立刻站起来。徐新听傅博在介绍他自己现在的身份和来学校做什么。听女子先喊傅博后又称呼傅老师,他猜这一定是傅博很熟悉的人或是他学生。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听小孔他们讲有一个师范校的校花,也是县里最美丽的女学生倾慕傅博,眼前这个女子够得上校花、县花级别。女子俏生生的站着,比他1米7的身高矮不了多少,虽穿冬装,看身材比例,真匀称,一对辫子一前一后搭着。算他徐新在南京城长大,见过的漂亮美女电影明星也多,眼前这位真是倾县倾城。在这川东的山沟里,这破旧的学校里,这简陋的厨房,能见到如此美女,晃如在做梦。

傅博见徐新从后面挤过来看着汪雪琴目不转睛,他明白徐新被这女子的美丽惊到了。他自己在师范校第一次见到汪雪琴时也是这般,在教室里差点出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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