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真的醉了12(2 / 2)

“没事,我是学石匠的,垒堡坎这样的活我是专业的。”

“你看,这老大过年的,要不我们不做了,我们先回去过个年,等过完年再说。”

“诶对了大哥,二哥呢?他在干啥?”

“哎,不知道他怎么想,没打声招呼就走了。”

“上哪里去了?”

“就是不知道,还像他小的时候那样离家出走了。”

“你们都不去找一下?”

“找?哪里去找?家里的活咋办?告诉你,三弟,一会在父亲面前还是不要提起二弟的好!”

下午时分,崇光和崇德一起回到了家中。牟琳挺着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精心准备年夜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没有粮食的穷人家,能准备出什么呢,即使如此,心灵手巧的牟琳还是弄得比平常丰富多了。这年腊月是小月,二十九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正月初一,所以,这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夜。这是崇德第一次见到牟琳,当初结婚的时候,崇德正在外县干活,在赶工期,没有能赶回来。第一次见面,崇德送了牟琳一把牛角梳,那梳子用水牛的牛角雕刻而成,呈青色,在梳子的手柄处还阴刻着两朵桃花。崇德还是学徒,没多少工钱,这都是从牙缝里挤出的钱买的。

崇光刚开始都没觉得,直到把所有的菜都上齐,才发现牟琳做的年夜饭是真丰盛。除了娃娃菜、白菜、豌豆尖等时令蔬菜,还有各种腌菜、泡菜,主菜还是糟辣鲤鱼——这鱼是瑞熹放跑筒弄回来的。十多天前,崇光用有完整竹节的两柞长的竹筒,缠上鱼线,穿上鱼钩,挂好饵料,放进河中间,任由竹筒带着鱼线鱼钩和饵料在河中游走,两天后再去把竹筒捞上来,就钓到这条两斤多重的鲤鱼,养在鱼缸里,专门作为年夜饭的大菜,作为“年年有余”的美好寓意。最近的时间崇光忙于垒堡坎,以前他做的很多活都由瑞熹和牟琳分担了。每个人都辛苦一点点,相互补补位,团队就能产生合力,还是能做很多事。

席间,崇光不停给所有的人夹菜,他夹得最多的,还是牟琳。他甚至都有些愧疚和自责,自己这段时间忙起来,对她的照顾少了很多,过年了也要补偿补偿她。瑞熹在赶节气场——在乡场上,是火烧舟、绿塘河、伞水、河包场、十字街五个乡场轮流着赶,所以在一个固定的场就是五天赶一次,但在除夕那天,所有人都约定,不管是否轮到,所有的场都开放,都可以交易,此为节气场——的时候,到河包场打了两斤用苞谷酿出来的劣质苞谷烧酒,每人用土巴碗倒了一碗,砸吧砸吧地喝着。恭水以产酱香酒出名,喝酒的群众基础好,当地人哪怕吃不上饭,也要贪那两杯酒,就像瑞熹,过年的时候,廉价而劣质的苞谷烧,喝得津津有味。崇光不大喝酒,他没有喝酒抽烟的嗜好,在他心目中,喝酒抽烟都是多余的,抽烟的话,就会把好土拿出来种烟叶,这烟叶异常伤土地,只要种了三年,土地就再也种不出庄稼了。这让崇光十分心疼,他很朴素地认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的这么广袤的土地,都是为了种粮食的,因为有粮食,才有生存。酒也是一样,这苞谷烧用苞谷发酵蒸馏而来,往往几斤苞谷才能得到一斤白酒。三两白酒下肚,也就是过得个浑浑噩噩,一斤苞谷伴着大米煮出苞谷饭,够一大家子人吃个饱。但崇光不反对过年的时候奢侈一把,平时苦一苦、紧一紧,过年还是得开心团圆。

瑞熹愿意打酒,那也得尊重他的生活习惯,就像崇光也留了一块土给瑞熹种叶子烟一样。管好自己是分内的事,尊重父母爱护家人也是分内之事。既然是过年,那就图个高兴,崇光举起土巴碗,呡了一口烧酒,那酒刚入嘴,一股火辣辣的味道就直往嘴里钻,当吞下去的时候,喉咙也被辣得像被烧红的火钳在捅一样,异常难受。一直以来,崇光就没有学会喝这酒,才一口下肚,这脸顿时变得绯红,像太阳刚升起时的那一片朝霞,又像玫瑰花盛开时的样子。当这酒精直冲大脑的时候,崇光却又觉得兴奋异常,心中就像被挠了痒痒,想喝下更多的酒,让大脑更兴奋。

酒渐渐见底了,瑞熹又倒了一碗,崇光和崇德却不再想喝了,他们都慢慢的呡着酒碗,假装喝酒陪着老爷子高兴。

“崇德呀,你要好好学手艺,这个世界,从来饿不死手艺人。”瑞熹眯着醉醺醺的眼睛,开始起了对崇德的说教。

“嗯。”

“你知道吧,我是托了好多关系,才给你找到这个师傅,你师傅的手艺好,为人好,愿意尽心尽力带徒弟,所以我才让你去学的。”

“嗯。”

“你们三兄弟,守住眼前的这几块地确实活不好,既然如此,那就得到处奔波找活路,树挪死,人挪活,只有干死的树,没有渴死的人。”

“嗯。”

“等你手艺学成了,我编背篼箢篼,崇光也从土地里刨食,崇义也挣大钱回来,到时候我们再买几块地,盖座大房子,你们都能讨房媳妇,结婚生子。”

“嗯。”

“你不要总是嗯了嗯的呀,你倒是回答我问题啊!”

“回答你什么问题?”

“就是我刚才问的问题。”

“你刚才问问题了吗?没有吧?你刚才都在跟我讲道理呢,我完全赞同,所以我回答嗯。”

“对了,我刚才问你,你好好学手艺没有?”

“爸,你别总颠三倒四的,好好学艺这道理我懂,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也懂,你再喝两杯好好休息吧!”

“崇德,你怎么跟爸说话的呢,你都看年看月的回来一次,有话就好好说呢!”

“不是我不想好好说,是他说得太啰嗦了。”崇德都有些不耐烦了。崇光也不便于过多的说崇德。

瑞熹颠三倒四把上面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这个时候,他就是醉了。不一会,崇义和崇德扶着瑞熹进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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