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无标题10(1 / 1)

‘哒哒’两下敲击声从王树的指关节下发出,几乎是瞬间‘哒哒’又有两声从车间墙壁上回应而出。王树压低声音对着头顶的小窗说到:“不争,哥来接你了!”他耳朵贴在墙上等了一下没有回复,想着应该是这小孩还记得自己的交代不让他说话。然后王树把绳子盘了一下朝窗口扔去,非常精准的落了进去。等了一会儿后王树轻轻扥了两下绳子,随即绳子上也传来拉他的力气,王树开始发力准备将狗不争拽出来。可他没想到的是任凭他怎么用力,绳子竟是丝毫未动,以至于他自己都快拽着绳子爬到墙上了,王树嘟囔道:“这家伙有这么重吗?”啪啪!两束灯光几乎同时照在了王树脸上,他被抓到了!王树正准备翻墙逃跑,一个略有有些尖细的声音说话了:“就算你跑了,那小王八蛋呢?”

兄弟二人被印刷厂的工人用王树自己带来的绳子,背靠背的把手绑在了一起,这绳子的用途王树倒是真没想到。刚才那个尖细嗓子,是这个车间的主管,也是曾经在县老印刷厂拍单文瑞马屁最厉害的一位,名叫梁金:“老常,查清楚没,到底丢了些啥?”被梁金叫做老常的人,正是住在车间里看管货物的常士鹏:“没呢梁主管,刚才那个小个头儿把这弄得太乱了,我理理,我理理。”

从王树带着铜头离开,再去收废品那里卖掉,自己又吃又喝的,差不多的有三个小时了。狗不争在仓库里面,身边除了常士鹏的鼾声其他什么动静都没有,一声声的呼噜更像是秒针踢嗒踢嗒一样,让狗不争觉得时间过得更慢。他敲了几次墙壁没有回应之后,就在昏暗的仓库里尝试堆一堆东西自己爬起来看看。那怎么可能堆得结实,一阵晃动就摔了下来,响声也引得常士鹏警觉的过来查看,直接把狗不争堵在了里面。随后常士鹏通知了梁金主管,梁金又带着几个工人从宿舍过来。可不论怎么问,吓唬也好,哄骗也罢,狗不争就是一言不发。梁金纳闷儿了:“这家伙该不会是个哑巴吧?也可能是个傻子?”常世鹏问到:“梁主管,接下来咋办?”梁金稍加思索回答道:“先灭灯,等他同伙儿过来救他。”常世鹏又接着问:“那要是其他人把他丢在这呢?”就在这时狗不争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我哥不会丢下我的!”梁金鼻子一哼,道:“喏,你看,多义气。”于是他们就设下圈套等着王树回来,其间梁金都觉得应该不会来了,就在他们快放弃的时候,一个工人朝车间内闪了两下手电,意思是:有人过来了。

“我说老常是到底弄不弄得清啊,啊啊...”梁金抱怨到一半还打了个哈欠,常世鹏回答道:“主管,我得根据今天的出库单对比着数数...”话没说完反而被王树接了过去:“数什么数,我告诉你就是了,铜头二十个,没了。”看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工人们都被逗乐了,梁金:“你倒是挺坦白啊你,说,弄哪去了?找回来打你们一顿这事儿算结束,不难为你们。找不回来,就打你们个半死,还得给我赔钱!”被倒绑着坐在地上也不耽误王树摇头晃脑还抖腿:“找不回来了!卖了!”梁金顿在他面前问:“卖了?卖哪了?押着你找回来。”虽然今天王树是被那个收废品的老小子坑了,但是不能出卖他,要不然以后谁还敢收他王树‘拿’回来的东西,于是他答道:“找不回来了,路边骑三轮收废品的买走了。”“你少给我放屁!”梁金看他这个态度终于压不住火了:“谁他娘大半夜的还骑个三轮儿收废品?!我告诉你,你最好赔得起...”说着就把王树的所有衣服兜掏了个干净,他又纳闷了:“总共就八十七块钱?还他娘有一袋烤肉?”听到这些包括常世鹏都从仓库里走了过来,更别提其他几个工人了,都伸着头往前看。狗不争也回头看了看王树,王树小声说道:“给你带的给你带的,怕你饿。喂!”王树看着梁金把钱装进口袋,着急的喊道:“那有十块本来就是我的!花了五块,你不能全拿走!”梁金被他气的双眼紧闭,右手不停地捏着眉心位置,道:“我那进货二十个都得小一千块,你还让我还你五块?”梁金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往上拿到一半的时候想起来单文瑞处罚最重的就是在车间里抽烟,又悻悻的放了回去。常世鹏靠近他小声问道:“要不咱通知单厂长吧?”梁金哼笑两声:“单厂长,他就是按规矩送到派出所,这小王八蛋这么嚣张,你看他像第一回被抓吗?哎,我给老板打个电话吧。”

梁金:“喂,诶诶,是我,王总啊,这么晚了你休息了吧?...咱们厂子里遭了贼了!对对...得值个千把块钱呢!这太多了,我也慌了神了,只能请示您嘞...俩小孩,小毛贼,看着十几岁吧...厂长连续几天加班...诶好好好,好好好。”听到王与要过来厂里,梁金算是如释重负。不过就千把块钱的东西,这大老板至于这么上心吗?而且自从前两天市区里发生了爆炸案,王与还没来过厂里呢。以往他都是一大早过来,偶尔有客人或者领导参观一下,待不久王与就走了。虽然每天都来,但都待的时间不长。回到车间,梁金收起打电话时的谄媚,又把他那并不多的威风露了出来:“压着他们,带到老板办公室等着!诶诶诶,老常你就别去了,过去也是挨骂,你在这仔细看着,我替你说说好话,就说你懊悔,啊对,懊悔。”在一众工人的押解下,和常世鹏的感谢声中,王树梁金等人朝着办公楼走去。过一会儿,王树将第一次见到王与。

听完梁金的汇报,王与示意其他的工人先在办公室外等候,他跟这两个小孩子聊一聊,梁金则站在兄弟俩旁边。王与首先解开了兄弟俩手上的绳子,并让他们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而他自己则是斜靠在桌子上点起了一根烟。在整根烟抽完之前,王与没有说过一个字,甚至除了手往嘴上送烟和嘴巴吞云吐雾,身上几乎没有其他动作。王与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中后盯着王树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啊?”王树没想到开场白竟然这么平常,虽然语气没有任何感情,但也没有咄咄逼人,他回答道:“王树。”一刹那间,王与有一丝失神:“宽恕的恕。”王树接道:“对对,就是宽恕的恕。”王恕想错就错着来呗,自己以后是不是得编个假名字啊?像自己这样老实的贼可不多了。王与又问:“多大了?”王恕这回可不能诚实回答了:“十三。”王与依然用着同样的口吻说:“你们偷的东西不值什么钱,超没超过十四都没关系。”王恕一看自己的小心思在王与面前根本藏不住,便又接话道:“哦,那十五。”王与问:“为什么不做工,小偷小摸不比做工挣得多。”王恕心想他这问的都是啥呀?你还不如打我一顿放我走呢!不过王与的气场太强了,他还是乖乖说:“爷爷要人照顾,走不开。”王与随即问:“爸妈都不在了,是吧?”,这句话一出,压的王恕别说插科打诨的勇气了,连那点仅剩的自尊都拿不出来了,他只能低下脸点点头。王与用下巴一指狗不争,问道:“你多大了?叫什么?”

狗不争从头到尾根本不敢直视王与,自从家庭变故之后,仅一天多,狗不争的记忆混乱不堪,他除了知道王恕是他哥哥,他们有一个爷爷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可偏偏对王与这张脸,仿佛又在哪里见过,没有任何画面,只是纯粹的恐惧情绪。刚才王与发问,仅是抬头对视的一刹那,又把他吓得缩到了王恕身后。王恕握了握狗不争的手对他说道:“别怕别怕。”狗不争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若不是他就在王恕的耳后,但凡远一点点,恐怕他也听不着。“七岁,叫狗...叫王不争。”王恕替狗不争转达道:“他七岁了,还小。”王与饶有趣味的看着狗不争,心想这兄弟俩倒是一个套路,都喜欢把自己往小了说,王与道:“看个头可不像啊,看来你哥没给你少吃好东西,刚才不还带的有烤羊肉嘛。”王恕心想那本来是给爷爷带的,不过自己都回来救他了,也算对他好吧?“我现在就可以放你们走,”听到王宇这样说,王恕心里一喜‘这是碰见傻好人了!’,接着王与又说道:“而且你还可以来厂里做工,一天三十。你弟弟年龄不大,但是可以照顾一个老人。”连梁金都蒙了,这大老板半夜来是要给这个小毛贼,面试?王恕稍加思索,如果狗不争能照顾爷爷,一天三十足够他们吃喝的花销了!这不是傻好人,这王与简直就是活菩萨啊!王与继续说:“那么,你也不用保留销赃的门路了,告诉我你把东西卖在哪了?你多少钱卖出,我多少钱买回。几十块就是几天的工钱,我不计较了。”在这一通关照下,王恕都要对王与感恩戴德了,索性就把废品站交代了出来,说到卖了八十一块钱还去买烤串儿的时候王与都没忍住笑了出来。王总一乐,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就轻松了下来。

可王与突然说:“把手放在桌子上。”“啊?”王恕还没有反应过来,梁金就抓着他的右手按在了桌子上,王与迅速上前抬腿将皮鞋的后跟死死的踩在了王恕的手背上。钻心的疼痛让王恕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他还没心思想骨头会不会断,倒是回想起之前被人逮到挨的打可比这重,怎么这一脚会这么疼!他想将手抽回,可力气怎么会大的过做工数年的梁金呢。狗不争被吓的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发不出一点声音。王恕想要站起来却又被梁金一把按回到沙发上,所幸是王与收了脚,王恕左手握着右手腕‘啊啊’的大叫。“行了,这点痛都吃不了吗?”王与一边点上第二支烟,一边风轻云淡的说道。王恕则随即忍住了叫喊,他又不是第一次经历,偷东西被抓,立正挨打,无话可说。王与:“在我这做工,手脚要干净,这样你就记得住了。还有,关川这地方可不大,只要你们还在这地方生活,找到你们,不出半天。”王恕又喘了几口粗气,竟然在冷汗直流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虽然有些渗人,但终归是笑着说:“记住了老板,”他还用左手指了指右手背上已经渗血的清清楚楚的鞋印,“记得清清楚楚的。”看他这样的表现,王与突然觉得自己找到宝了,他说:“好小子。手上的伤好了来找他,”然后手一指梁金,“你们俩把沙发给我擦干净了再回家。”边说着就大步朝外走去,梁金紧随其后,到办公室门口王与道:“留一个看着他们,其他的跟我走。”梁金赶忙点了一个工人迅速交代,擦干净沙发让俩小孩走人,然后五六个人匆匆忙忙跟着王与下楼了。

他们很快出现在收废品的门口儿,卷闸门在梁金的拳头下‘哐哐’响,尤其是在这安静的深夜,听的人心里发颤。老小子骂骂咧咧的拉起门,正准备再提升一个调门接着骂,就被梁金等人一顿暴揍。这老小子是懵的彻底,一边挨打一边喊着问:“怎么了这是?为什么啊?你们谁啊?啊?!”片刻之后,众人停了拳脚,梁金从兜里摸出一个铜头拿给老小子看,并说道:“这个,收了多少,全拿出来!”“嗨,大哥你直接交代呗,就在这呢,二十个吧像是,都在这呢,我也不知道是啥,跟我有啥关系啊。”收废品的老小子是叫苦连连,这也没占多大便宜,挨这么一顿胖揍。梁金数完之后,转身对靠在车边、站在黑影里的王与说到:“老板,都在了。”

随即,就看到一个红点,王与又在抽烟,晃动了几下,接着王与出现在了灯光之下。他接过梁金递过来的一个铜头,转了转看到了圆环之中有一个四角星的标志,这是星升印刷厂的商标,然后走到老小子跟前说:“跪下。”这家伙魂都被吓飞了,不带思考的扑通就跪下了,嘴里还不停的解释和道歉,王与说:“你看,以后带这个标志的东西,你都不能收,明白吗?”老小子连连答应,王与又一把拽住了他的头发向后拉:“可以闭眼,但不能躲,不然我掌握不好力度。”随着他一声惨叫,铜球结结实实砸在了额头上,星升印记的伤痕也印了上去,王与:“怕你记不清,给你印一个。不仅你要知道,你的同行也要知道,如果你同行不知道我也过来找你!辛苦,帮我传个话。”这老小子已经被吓得不会说话了,鼻涕眼泪和血都融在一起往下流。王与转身开车离开了,其中一个工人问:“主管,咱们怎么回去啊?”随即遭到梁金一巴掌:“能不能别傻不愣登的,还让老板给你当司机啊?!”那人还在嘟囔着:“那不是坐车来的吗...”梁金又一抬手似打非打:“行了行了,也不远...”‘噗嗤一声’梁金回头看那个收废品的时候没忍住笑了出来:“头上带个印儿,跟他妈宋江一样,嘿嘿。”随后看着王与离开的方向感叹道:“小偷小摸抓不完,没人给他们销赃,自然也就没人偷了。那收小毛贼当手下是为啥呢?...”思考片刻之后,梁金只能摇头感叹:“怪不得人家当老板呢,哥儿几个,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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