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1 / 2）

阎川河畔之水浩浩汤汤奔向东海之滨，度溯山头桃之夭夭，蟠踞三千里，日出时，有金鸡立于桃树上。

一个红衣少年和一个白衣少年立于桃树之下，红衣少年手执一本《上古神籍制通考》凝神读着，白衣少年抚着琴，几片桃花落在他们的金冠上。红衣少年在桃树下边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道：“古书上说，九凤一族生来对爱情矢志不渝，故而那些矢志不渝的爱情佳话也是在九凤一族中层出不穷，少昊称帝后，凤鸟氏一族便确立了一夫一妻的婚姻制，一直沿用至今，若有违者，斩！”

红衣少年合上《上古神籍制通考》嗤笑着道：如若这般，那我娶了伽蓝，她不就不会变心了？就算她现在对我无意，相处久了岂不生情？“

“你可莫要痴心妄想了。”白衣少年道，“魔族历来未有和天族通婚的说法，难不成你要少昊君赐婚给你？怕是他老人家可不这么想。”

悬在桃树下的玄天铃有些躁动地晃动起来。

白衣少年双手抚琴的十指忽然停住了，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桃花瓣，道：“不知殿下身上的伤如何了，你随我一道去看看吧。“

说罢，二人遂消失在度溯山脚下。

阿鹜在陷入混沌的时候依稀想起来他也曾是一只九凤的，那个时候，他不用天天以面具示人，他也不叫阿鹜这个名字的，他好像有过许多的名字，也不知是谁给他起的。这些记忆如梦如幻，他分不清那是他多久前的记忆，寂静无声的暗夜里，这些记忆时常将他从梦魇里唤醒，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剪不断理还乱。脊背上的两道伤痕发出的钻心的疼似在黑夜里发出的声声凄厉的叫喊，阿鹜竭力回想起一些什么来，却每回都在疼痛中昏死过去，直至阎川河畔响起放生咒的吟唱：

“天罗神！地罗神！慧剑出鞘斩妖精。一切灾难化为尘，寻声救苦解救罗网苦心，太乙救苦天尊救苦救难度众生。“

阎川河之水湍急而来，席卷而来数不清的魂魄。

天际落下的神光洗涤着他们这一世的罪孽，每一个魂都有着不同的罪孽，神荼和郁垒会依此将他们归于不同的刑罚。

阿鹜记得，当年他顺着阎川河流来到幽冥界的时候，几乎魂飞魄散，若不是太乙救苦天尊用毕生修为修复他的三魂七魄，他怕是也免不了同这些魂魄一样加刑受狱的。

可是，天尊复生了他的魂，他的身上的伤，却从未告诉他他犯了怎样的罪孽……那个时候，他刚从混沌中苏醒过来，天尊告诉他，这伤，并非一般的天刑留下的，除了修行，在没有别的法子可治愈的了的。

这五百年来，他日日修行，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只盼着有朝一日他身上的伤可以痊愈，也指望着会想起来一些什么，可终究是事半功倍，天尊大概是觉得他执念深重，便派了自己麾下两员得力主将神荼郁垒来助他修行。

神荼和郁垒果然不负天尊所望，这五百年来，无论阿鹜怎样寻死觅活，抑或是被身上的伤折磨到死去活来，他们二人总有法子救他。

唯独令他们二人感到无奈的，大概是阿鹜在这五百年来，虽没了记忆，却到底还是没能学会放下。

“殿下，殿下。“二人闯了进来，将阿鹜从床榻下扶起来，用法术替他缓解身上的疼痛。

不多时，阿鹜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阎川河畔幽蓝色的天空，岸边一树树火凤花开得正艳。

“殿下，殿下，这里是幽冥界，殿下，快醒醒。“神荼一边不停的唤着阿鹜，一边继续将自己的灵力输给他。

阿鹜才想起来他是幽冥界的羽鹜殿下。

羽鹜殿下……

不知不觉间，已经五百年过去了，幽冥界的火凤花又开了，阎川河畔周而复始着它的生与死，而他是幽冥界山呼万岁的羽鹜殿下，是整个酆都的王，是幽都诸神敬仰的酆都大帝，这一切似从未变过。

郁垒速速取下一枝火凤花枝，取出其中的花精，打入阿鹜体内滋养他的肉身。

“什么时辰了？“阿鹜每回从那般疼痛中醒来，如若大病初愈般总要问几个问题，然后独自坐于火凤树下忧郁感伤良久。

神荼记得天尊说过，阿鹜身上的伤是一种诅咒，所以今世会因执念带着某种阴郁。

当年不知何人将阿鹜弃于阎川河，任凭他随着阎川河之水东流而下，来到阎川河的时候，阿鹜衣不蔽体，肉身千疮百孔已无完好之处，记忆全被抹去，三魂七魄几乎已离身。天尊发现他的时候，他嘴里还喃喃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这样的事，其实在闫川河畔是屡见不鲜的，天尊都会让神荼郁垒将这些半死不活的家伙送去阎王那里审判，可不知为何，天尊却不惜耗费毕生修为修复了阿鹜的肉身和魂魄，使阿鹜得以复生。刚开始的时候，阿鹜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几次三番想逃离幽冥界，都被天尊抓了回来，时日一久，阿鹜渐渐的习惯了幽冥界不见光日的生活，心神安定下来，虽时常魂不守舍地自言自语，倒不像先前那样有逃跑的打算了。天尊见他资质不凡，便将酆都这个地方交由他管辖，阿鹜果然没有负了众望，自他登基以来，酆都这块地方就鲜有野鬼作乱的事发生了。

阿鹜这个名字是他醒来的时候看到天空中飞翔的金乌随口说的，其实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他叫什么，只恍恍惚惚记得，曾有人叫过他好多的名字。

满枝桠的火凤花开得热烈，在微风吹拂下发出刷刷啦啦的响声。

“回殿下，寅时了。“神荼道。

“为何救我？“

“回殿下，是玄天铃的召唤。“神荼道。

神荼一如既往地回答着同样的问题，等回答完所有的问题，神荼便和郁垒一起退下，直至阿鹜心情好些回到寝殿中，神荼郁垒便一起扶持阿鹜去往北方癸地罗酆山的六宫治理鬼神之事。

罗酆山上有六座鬼神深宫，称为六天，这六宫分别是纣绝阴天宫，泰杀谅事宗天宫，明晨耐犯五成天宫，恬照罪气天宫，宗灵七非天宫，敢司连宛屡天宫。传说一般人死后，都要到第一宫受事，而圣贤是先到第三宫。

至于神仙，妖怪这一类的嘛，也是一样，只不过神仙死后，魂魄会在幽冥界最下界的阿修罗界重生。

阿修罗界！

阿鹜恍惚记得，当初他便是飘到了阎川河的下游流经那个地方，天尊就是在那里发现并救了他。 这一回，六宫接的这个案子本是东岳大帝接手的案子，可这几日，天宫的喜事一件接着一件，东岳大帝接二连三地收到天宫的请帖，实在盛情难却，忙不迭地应付天宫那些酒局，一来二去也就无暇顾及幽冥界的案子，便交由身居六宫的酆都大帝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