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失心白龙：梅林（1 / 2）

夜里，诺伊坐在椅子上，静静盯着面前壁炉里燃烧的火焰。

这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失眠的夜晚。

柴火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整个房间内的氛围祥和而又温馨。

床上，阿尔梅达盖着毯子，呼吸平稳。

她似乎真的就这样睡着了，很放心诺伊一样。

诺伊缓缓拔出‘北风之主’，双眼注视着剑刃。

他没有想任何事情，只是盯着。

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说不出这种预感的来源。

北方的夜里静悄悄。

城内只有些许窗户内亮着火光。

城外的森林内，夜莺的咕咕声偶尔传来。

雪回望维京城，铁头盔上看不出他的表情。

手里拿着空木碗，他走进了维京城北方的森林中。

“你会收复失地的，我永远耀眼的太阳。”

雪将自己比作了教会神话中的月亮。

在教会神话叙述中，天主和盖亚创造世界之初，天上只有一颗太阳，永远高悬在人间的天空上。

因此世界上充满了光明，邪恶黑暗的生物只能被囚禁在洞穴之中。

麦子一茬又一茬地生长，家畜永远在产奶与繁衍。

人们也对带来光明与温暖的太阳，充满了感激与向往。

每隔一段时间，太阳神桑就会来到人间，在天空山的后花园中，宣告天主的恩泽，庆祝丰收。

一个名叫露娜的女孩，第一眼看见桑的身躯就被他深深吸引，爱上了桑。

但这股爱被恶魔利用。

恶魔趁着乌云密布，划下一片天空，将太阳困在其中。

桑却对此一无所知，在天空山的后花园中，他见到了偷偷前来相会的露娜。

如果太阳还在天空，露娜还没靠近桑就会被烧焦。

但太阳被恶魔困住，桑因此误认为露娜是位女神。

露娜表露爱意，两人很快云雨一番，他们的汗水变成星辰，飞向天空。

天主很快察觉到太阳消失，查看人间的情况却被吓了一跳。

大雨降下，无数人淹死，大片农田被淹没，家畜的尸体漂浮在水上。

世间仿佛被洪水淹没一样。

天主又看到缠绵的两人，他的怒气化作雷鸣，在天空中炸响，他的目光变成闪电，刺瞎了桑的双眼。

恶魔察觉到天主的目光，将天空归还，太阳也重新出现。

但交合后，露娜被桑的神性所浸染，两人一同飞上天空。

天主为了消灭洪水，将大地的一部分提起，形成山峰，另一部分则汇集雨水变成了海洋。

桑的神力消减，光明不能再永远照耀大地。

露娜被惩罚永远留在光芒不能照射到的地方，带着那些星辰，露娜一边监管着黑暗生物，一边修补着破碎的天空。

“传闻，北方的夜晚，会看见露娜修补天空的痕迹，如同绿色丝带一样的光华。”

雪望向天空，只有满天的星星与一轮月亮。

“但露娜永远爱着桑，桑却因为失去双眼而盲目逃跑，于是有了日升日落。”

雪了解诺伊。

从诺伊在罗伦堡喊出西诺薇的名字时，他就知道诺伊还是曾经的那个诺伊。

他如果知道自己在罗伦堡的遭遇，必定会去讨要说法，给自己报仇，无论自己怎么劝说都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但，那些人，也是自己的家人啊。

雪固执地这么认为着。

一边是温暖过自己的太阳，一边是自己的血亲。

雪的心中思绪翻涌。

天空中，一片黑影掠过。

十几米长的翼展遮住月光，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

雪的目光也随着阴影移动，逐渐看清了阴影的全貌。

瞪大双眼，雪缓缓后退，突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啊……这……那……龙……是飞龙！”

第一次见到飞龙，他被震惊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约莫两百年前的巨龙战争结束后，整个王国地界上都没出现过龙的影子。以至于民间都没有龙的传说流传，也只有部分老贵族和教会知晓关于龙的事迹。

雪在罗兰领地时，因为遭受排挤，独处时会前往藏书室看书，因而从只言片语中，知晓了飞龙这一存在。

但他对于巨龙战争是一无所知的，只从书上了解到，飞龙所到之处，常常会被破坏得一塌糊涂。

天空中，巨龙速度减缓，变换了姿态向下俯冲。

雪看清了飞龙俯冲的目标，是维京城。

“诺伊！”

雪嘴中念叨着诺伊的名字，向着维京城跑去。

他离开诺伊就是为了‘保护’他，不让诺伊去做蠢事。

现在飞龙出现，他更不希望诺伊被飞龙伤害。

但接下来的变故却让他愣在原地。

飞龙海文翱翔在天空中，双眸观察着地上亮着火光的城镇。

巨大的翼展每次扇动都如同雷鸣。

海文飞越数百公里而来，感到十分饥饿。

收拢双翼，向下俯冲，越来越重的人味儿让他食欲大开。

一时间，城内的马匹嘶鸣，将拴住它们的木桩拉扯得吱呀作响。

城外的农场里，奶牛跪伏在地上，将脑袋埋在草堆里。

羊群缩在一起，黑暗中，头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紧接着，另一股气息被他感知。

一股不祥，邪恶，极端黑暗且充满欲望的气息。

在这股气息面前，巨龙的狡诈与贪婪显得不值一提。

一瞬间，血脉的恐惧被唤醒，海文的意识被拖进了幻境之中。

数不尽的巨大黄金立柱林立，支撑起同样雄伟的宫殿穹顶。

琉璃，钻石，珍珠……各种珍宝镶嵌在穹顶上，共同构筑出云朵，雷电，星辰的模样。

而身为飞龙的自己，连抬头仰望都做不到。

王座之上，人王背对着自己，他身上披着黑袍，乌黑的长发垂下。

那人缓缓转过身，金色的竖瞳冷冷盯着自己。

两根笔直的角从额头长出，如同恶魔的鬼角一样。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顶的金冠。

金冠上花纹华美，一颗血红的宝石镶嵌在两角之间。

当他看向自己时，自己的心跳停滞一瞬，仿佛见到了恶魔一样。

“滚回你的鸟巢里去！”

说话间，人王嘴中四颗尖锐的獠牙显露。

声音如同雷鸣炸响，海文清醒过来，急忙止住了冲势。

巨大的翅翼掀起漫天的灰尘，庞大的身躯转过身，以更快的速度飞离维京城。

旅馆内，诺伊头顶的白色花纹一阵扭曲，仿佛是要崩解一样。

剧烈的疼痛传来，‘北风之主’掉落地面，发出响动，惊醒了本就没有睡着的阿尔梅达。

诺伊捂着脑袋，无声地嘶吼，瞳孔逐渐涣散。

他同海文一样被拉入幻境之中。

站在巍峨的高台上，身前是黄金铸造的王座，上面镶嵌了无数的珍宝。

但自己却感到一股莫名的空虚，一种对黄金与权力的极度渴望在内心升起，无数的声音充斥脑海。

身后传来翅翼震动的声音，转过身。

诺伊看见的不是海文，一条翼展只有十七米的小龙。

而是一条翼展三百米有余的巨龙。

巨龙四根龙角被斩断一根，一只眼睛上还插着一根长矛。

“以伊科桑卓耿斯之名，我诅咒你连同你的王冠，会被欲望吞噬，在永恒的地狱中被永世折磨！”

巨龙咆哮着，两双残破的肉翼展开，转身飞走，这才看见翅翼下，还长着一对更小的翅膀。

眨眼间，伊科桑卓耿斯就飞出几英里。

诺伊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手背上覆盖着龙鳞一样的黑色鳞片，看起来像恶魔的手掌。

口中的咒语吟唱，手中一道法阵浮现。

随后一道金色的光柱飞快射出，伊科桑卓耿斯翻滚躲避。

但还是有一支小翅翼被光束切断，掉向下方。

龙血喷洒，龙鸣震天。

现实中，诺伊头上的白色花纹光芒闪烁，诺伊额头右侧，一只白色的小角缓缓探出。

诺伊的意识又被拉扯。

恍惚间，他看见，

一处幽暗，闭塞的空间里，岩浆形成的海洋翻涌。

自己被钉在不知名材料打造的黑色十字架上。

比腰身更粗的铁链四处交连，最终汇集到自己身上，钉穿了自己的身体。

铁链上刻着金色的符文，不时爆发一阵光芒。

画面变化得更加迅速，他看见，

在幽暗的洞穴里，金色的王冠静静等待。

最后的画面只停留一瞬，诺伊匆匆一瞥，

只看见满目疮痍的索德城。

白色小角崩散成为光团，在空中徐徐消散。

头顶的藤蔓状花纹一阵扭动，变幻一阵后安分下来。

似乎，有几根藤蔓绷断了。

“诺伊！诺伊！你还好吗？”

仿佛隔着一层膜，阿尔梅达的传入耳中，格外模糊不清。

眼前的世界摇晃着，各种物体不规则的扭曲。

随即是一片黑暗。

阿尔梅达坐在地上，怀里抱着诺伊，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