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拔箭（1 / 1）

打完水得先把麻布、银刀用开水煮一下，中医自古传至大明已经比较成熟了，方临风不仅擅长号脉，治跌打损伤、关节正骨也是一把好手，顾涧兮主动要求帮忙，院子里有的是走水时救火的器皿，三人拎了盆和桶去泉眼处打水，此处离泉水极近，片刻便到了，顾涧兮看见昨日自己落水的地方，自己先捂嘴噗哧一笑，墨染想起昨日之事，不禁也打趣的笑了一下，二人对视一眼，墨染没有让顾小姐近前，同墨弦趴在池边打水，墨弦撇撇嘴，眼珠子转了两圈翻个白眼，意思是现在你还有心思笑，墨染弯腰打水的时候偷偷狠瞪了师弟一眼，几人取完水，端盆提桶赶忙回去，闻观和尚已经准备烧火架锅，待水开后，把所有器具放进去煮。

待三人匆忙走到门口，院子正中有四人聚在一起不知正谈些什么，衣着华丽，不似寻常百姓，墨染看了一眼便进了屋，反正与我无关，给小念慈拔箭头要紧，那几人见墨染几人进来，停顿了一下，居中之人气度不凡，继续说道：“于谦于大人近年来也是喜忧参半，去岁黄河泛溢，河南大水，于大人被圣上委任为河南右布政使，坐镇河南，调拨赈灾，安抚饥民，剽掠之事绝迹，又巡抚两藩，政绩卓著，更喜的是女儿璚英出嫁，选的夫婿是锦衣千户朱骥。结果今年于大人刚满四十八岁却丧偶，原配夫人董氏撒手人寰，于大人也是悲痛万分，前次书信中提及老友均劝其纳妾，于大人坚决不再娶，亦不纳妾。现如今于大人长子于冕回杭州老家侍奉老父母，自己仍巡抚河南。”

右侧之人抚须说道：“于大人为官清廉早已士林公认，下官的常州府紧邻苏州府，当初况钟况大人本已升官入京，苏州百姓又上了万民书恳求陛下让况兄留任，陛下最后升况兄为三品衔继续任苏州知府，前后在苏州任知府一十三年，最终劳累交加殁于任上，一晃也快三年了，听说昆剧戏班子特地排了戏，唱的就是况兄爱民如子，如今下官在苏州府见市井盛况较十年前大为不同，况兄功不可没。”

左面年轻些的中年人道：“陛下八岁登基，如今已经十年了，明年就是正统十一年，陛下年方十八，励精图治，数次对蒙古用兵均获大胜，我等报效君王，加之大明如此之多的名臣，定能开创一个盛世。”

最后一人皱眉道：“几位大人所言极是，但眼下真不曾想惠山古寺数百年来风风雨雨，如今竟遭此劫难，一夜之间化为一片废墟，佛门定会重建此刹，但修缮之资不是小数，所用民夫亦不会少，不知如何是好。”

屋外数人官阶应是不小，但所谈之事墨染未听见一句，等准备妥当，便让闲杂人等退出小屋，墨染先净了手，然后吩咐墨弦在旁把烈酒倒入干净的盆中，伸手插入烈酒里泡了片刻，抬手晾干，拿起煮过的剪刀剪开念慈的僧袍，再取了一片白麻布，将念慈前胸仔细擦干净，然后取了第二片麻布，浸湿了烈酒，沿着箭伤处自内向外仔细擦了数圈，连换三片麻布后，方临风也净了手，泡过了烈酒，拿起煮沸过的银刀，摸了摸肋骨，贴着肋骨上缘，小心割开凝固的血痂，捏住了箭杆，先试探了一番，小心翼翼的向外拔，幸而弩矢入胸不算太深，并未深深扎入肺叶，李默和顾涧兮虽说以前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此刻也不禁屏住呼吸，待方临风拔出箭头，终于松了口气。

昨夜刺客随身携带的手弩比军中大弓的箭矢要细的多，而且弩箭不粗，箭头也做的小，射中的位置又是右胸，拔出的时候就出了少量的黑血，墨染拿麻布按压了片刻，方临风撒上金创药，拿煮过的丝线缝了数针，虽说不似后世自己学的打结法，但他师傅缝针也算熟练，一切操作完毕后，血也止住了，最后用麻布把伤口包扎好，便算是处理完了。

之前墨染便和师傅配合，治过此类的外伤，并跟师傅探讨过，以前他自己做胸部穿刺的时候，都是在肋骨的上缘进行，以避免损伤肋间神经和血管。这是因为肋间神经及动静脉通常沿肋骨下缘走行，因此经肋骨上缘穿刺可以减少对神经和血管的损伤风险。以前考试考过无数次，故而现在也记忆犹新，方临风虽然并不清楚神经为何物，毕竟中医的经络穴位看不见摸不到，只根据医书讲述确定位置，具体细小的神经，恐怕用显微镜才能看得清。

不过血管方临风倒是见过无数，方临风问过自己的宝贝徒弟从哪知道的这些东西，墨染便推说生了一场大病后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还有要讲究消毒灭菌，开水煮沸法，没有高浓度酒精便用烈酒代替云云，墨染说这叫有其师必有其徒，师傅高明自己才懂得这么多，方临风问了几次便不再问了，徒弟会的多总归也是好事。

墨染本还怕小和尚有气胸或者血胸，这些也能要了小和尚的命，但现在想来是箭杆插的紧，并未透过伤口进气出气，包扎完后墨染和闻观几人收拾了一下床铺，盖好被子，念慈小和尚还未苏醒，但呼吸平稳，性命应是保住了，就是面色通红，用手探鼻息，呼气也发热，摸着脑门些许发烫，方临风拿过纸笔，又开了个退热的方子，喊进来闻观去抓药，院外等候的闻观几人见念慈性命保住，自是千恩万谢，作为郎中方临风倒是见多了向自己道谢的人，大手一挥表示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云云。

终于忙完，墨染终于也安心了，若是念慈小和尚受此无妄之灾，险些送了性命，还真是受了方家人的连累，他前二十年所处的生活环境及所受之教养见不得此种惨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