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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云度想推门离开, 却被守在门口两个穿着仆役衣服看不清脸的人拦住。

“三小姐,家主有吩咐,您在出阁前都不能离开这里。”

殷云度有些好奇,这两人的脑袋都是一团黑气,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他到底没问,只是道:“我不是你们小姐,放我出去。”

那两人仍重复着同一句话,一动不动。

他没忍住抬手摸了把离他更近那的那团黑气。

手掌自黑气间穿过,阴森凉意顺着指尖攀上来,殷云度赶紧甩手把沾上的黑气甩掉,迅速抽回手。

待在这里怎么找得到出去的线索……

让他老实待在这里是不可能的,殷云度试探着走出几步又被挡着拖回来。

这两人力气奇大,硬闯胜算不大。但他们行动僵硬迟缓,或许可以以速度取胜。

殷云度默默退回屋里,转而找了个远离房门口的窗户,翻出去,在那两人追过来之前又攀上了院墙——

他坐在墙头,有些震撼于这里建筑的规整。

昏沉天色下,一个又一个大小相同样式完全一样的四方院子映入眼帘,只看得人眼前发晕。

生理性的恶心涌上心头,压抑得让人想吐。

怕被抓住,殷云度没多停留即刻翻出院去。

殷云度想要往南去看看,可他的身体却被幻境里不可抗拒的力量推着往北去。他试图挣脱开那力量的操控,但是几番努力无果。于是干脆随着这股力量的拉扯往前走,看看她要让自己往哪里去。

越过一片沉寂鱼塘,转眼见一高宅,上悬牌匾,书“教馆”二字。

殷云度不受控制的走进去,转过讲堂,走进一处僻静院落。

他被控制着在这房间里翻找东西,许多书本堆叠在一起,翻找间书本被碰到地上,殷云度余光扫过展露出的扉页,上面写了“殷祝”两个字,大概是书主人的名字。

东西还没翻到,追赶他的人先找了过来。

他被押着不知往哪里去,这个方向不是回原来那个院子的路,殷云度没反抗,除了打不过,主要还是想看看他会被押着去哪儿。

一样的灰白色院落,不过不一样的是这院子显然比他那个大了许多倍。

殷云度刚被推进来,就看到了放在庭院正中间的东西。

那是一顶极其华丽的轿子,镶金嵌玉,上面雕刻诸多典故故事,做工精细繁复,通体上下看不到门,是由榫卯嵌合起来的一个整体。

殷云度觉得这轿子和这鬼地方配得很,一样阴森恐怖,不像给人用的,倒像给鬼结冥婚的。

有人背对着他站在轿子前,似乎在仔细研究这轿子。

殷云度被推搡着走进去,有人说了句:“家主,三小姐带到了。”便退了下去。

“妹妹。”那人转过身来,扯扯嘴角,笑得阴寒:“来看看你夫家给你送来的礼物。”

殷云度的身体像是被定住了般无法动弹,那人见他不动,干脆走过来扯住他的头发将他拉扯过去:“我跟你说话,没听见吗?”

“东阙宗那位,还真看中你。”男人扯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万工轿,坐进去了,除非他从外面打开,不然你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殷云度心想这姑娘真能忍啊,他被这力道拉扯得眼前发黑,这姑娘硬是一声不吭。

“刚刚跑出去去哪里了?教馆?又想去找你那姘头?”男人冷笑两声:“你那姘头早跑了,还不死心呢。”

这具身体咬牙不说话。

男人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拨开塞子,将里面的液体全数灌进了他喉咙里。

“咳……咳咳咳……”少女声音响起:“这是什么,你要杀我?东阙宗那边指名要我,我死了,你能好过?”

“东阙那边是说要你,可没说要活的还是死的。”男人森然一笑:“若不是父亲护着你拿别人替了你,你一出生就该死了。你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额外开恩了。”

“你为了夺权杀了父亲,现在轮到我了吗?那下一个是谁,二哥?”少女在笑:“你杀不了二哥,这辈子都别想……你再嫉妒,也比不上他。”

“都说了多少遍了,父亲不是我杀的。”男人像被踩了尾巴般愤怒起来:“我没有做过!”

“来人,来人!”男人指着眼前的轿子:“把花板卸下来,把她关进去!让她死在里面,都不许管!”

浑浑噩噩,殷云度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个棺材一样逼仄窒息的地方。

被强迫喝进去的东西烧起来一样灼烧着五脏六腑,内脏都要被化开。

他没法正常思考,生命流逝的痛苦催折着人的意识。

这姑娘真惨啊……怪不得这么清楚怎么让人痛苦。

严丝合缝的轿子全然就是个棺材,内设禁锢阵法,根本无法逃离。

晨昏难辨,不知道被关在这里面几日,随着唢呐声响起,轿子终于动了。

殷云度意识略微回复了些。

兄妹三人……父亲疑似死于被儿子夺权,老大承家主位为人阴狠善妒……

这不就他爹家吗。

殷云度混沌间想,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他姑姑做的法器被人用到他身上了。

殷云度试着叫他的剑,惊喜的发现,居然真的隐隐让他感受到了。

他的剑,离他越来越近了。

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这具身体生机几乎断绝,离死去只差一点了,可又好像有什么一直在维系着最后的那点儿生机,让这具身体没有马上死去。

轿子停下,花板被拆下,过了这么多天终于重见天日了。

有人递给他一把剑,殷云度下意识接过,接过后才发现这是他的惊霜。

他猛地抬头,发现眼前穿喜服来迎他的人,居然是岑丹溪。

“阿圆……”被上一个幻境影响,他下意识喊到:“阿圆你怎么也在这里?”

岑丹溪却没有回他的话,表情看起来不算高兴。

他没有多想,只当是岑丹溪现在和他之前一样,被幻境所控制,无法说话。

就在他以为岑丹溪暂时不会说话时,岑丹溪突然开口:“这种时候都在念着他……”

“你到底有多喜欢那个人?”

一旁涂着红脸的喜婆递上红绸, 殷云度执一端,另一端被递向岑丹溪。

岑丹溪看殷云度一眼,蹙眉, 表情抗拒并不想接。

天边完全黑下来,周边人头攒动,仔细看去却没有一个能看得清脸。岑丹溪的抵抗引起了他们的不满,凄厉的鬼哭响在耳侧。

不可抗拒的力量迫使他抬起手, 接过那血一般颜色的红绸, 跨进门去。

越往里走,情景越崩坏。不止是人脸,四周环境也模糊成一团,各处鬼魅投来的视线附骨之疽般紧紧粘在他们身上, 直教人毛骨悚然。

殷云度察觉到,这里开始已经脱离了法器主人的记忆,步入器灵主导的领域。

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 忽而天边闪过一道电光,将漆黑一片的天硬撕开一道口子, 几缕光泄出来,日光所及之处鬼影四下逃窜,殷云度感觉压在自己身上那股力量似乎变弱了些。

但很快,阴云聚拢, 天空重新归于黑暗。

殷云度想起从前曾在古籍中看过,器灵分两种,一种是高阶法器受天地灵气滋养, 日久天长自然而然生出灵智, 是为器灵。而另一种则是横死亡魂被以诅咒为目的,强行封入法器, 从此成为器灵。

第二种器灵通常带着浓重怨气,往往成为邪修手中的杀人利器。

如果他没有猜错,藏在周围窥视的这些鬼影,都是被器灵杀死在幻境里死去的亡魂。

最终这些亡魂成为滋养法器的养料,亡魂越多,器灵力量也会越强。

殷云度看向眼前仅有的一条路,幽幽通往一处阴森华美的厅堂。

器灵估计已经等在那里了。

殷云度握着剑多了几分底气,他牵着红绸走进去。

大堂内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奢靡华丽得像是什么皇家宫阙。

主位上坐了个女人,难得的是她的五官没有像其他鬼魅那样模糊成一团黑雾,她不仅有五官,还生得极美,娇而不妖,媚而不俗。

是器灵。

见他们走进来,器灵张口道:“日吉时良,天地开张,天造一对,地造一双——”

她每喊一句,四周的亡魂便躁动一分,像是提前为迎来新成员狂欢。

“一鞠躬,莫道人间真意少,高山流水情相投——”

岑丹溪不肯拜,至少现在他不愿意拜。看不见的力量压着他要他弯腰低头,他固执的站着,脸色发白,额角被汗水打湿。

他几乎撑不住了,然而下一秒,身体所承受的威压骤然一轻,他被人抱了起来。

“不想拜?”殷云度一手抱他,另一手拔剑出鞘:“那就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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