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苦难命运18(1 / 2)

“啊……我……”红玉脸烧心跳,含含糊糊地应着,赶忙逃了出去。

在楼上一间清寂的房子里,陈圆圆正合了眼倚伏在床上假寐。窗外的桐树叶子将大片的阴影静静地筛落在湘妃竹窗帘上,使屋里显得更加清幽冷落。

乍看去,她那轻盈娴雅的体态,姣静得宛如一个睡美人。但当楼前池塘里的鲤鱼,不安分地跳出水面发出的声响传到她的耳畔时,才看到她微微睁开眼来,眨动一下细长的睫毛,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了下来。

圆圆来到田府的这些日子,因为过分伤心,渐渐显得瘦了。刚来时,每当想起远别的亲人,想起自己休咎未卜的苦难命运,便暗暗哭泣。

有时临镜垂泪,自叹美人薄命;有时对花生愁,怨恨老天不公。唯有楼前池塘里的鱼儿,麻木般寂寞地飘游着,能使人产生一种知己似的慰感。

花朝月夕,她每每对了池塘枯坐,池中的各色鱼儿便向她身前游来,有的摆尾张嘴、有的跳出水面,象是与她细语!只有这时,才能使她心中闪过一线淡淡的明光,感到一点生趣的存在。

她又想起了妈妈、蝶儿和香娘,当然还有心头上的冒公子。她天天盼着冒襄设法来救她去去,尽管一直渺无音讯,她心里却始终没有失落这个信念。

她甚至几次梦见冒襄和绿蝶来到了这里,经过一场决斗,一起逃出了田府……一梦醒来,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她对田弘遇又恨又怕:恨他残酷无情,拆散了自己的美好姻缘;怕他那手操生杀之权的焰势,会把自己的信念毁灭!田弘遇曾千方百计地想占有她,都被她巧妙地拒绝了。

在最后那一次,她在田弘遇的威逼下,跪到田弘遇身前哭诉道:“我已经是冒襄的人了,我决不会再把自己许给第二个人!

老爷若是非逼不可,奴家宁愿一死!”田弘遇恼羞成怒,大发雷霆,立即吩咐把她斥逐到后院这处冷寂的小楼上来住。

为了防备她逃走或自杀,还把阮大鋮送给他的那个名叫红玉的女伶,派去监侍她。

从这以后,绝望的心情曾经几次使她萌动过自杀的念头儿。但红玉看得很紧,白天黑夜,同睡同起,不容她做出意外的事来。

后来,红玉对她越发关心,一日三餐,尽把美食佳肴送来给圆圆享用。有一次,圆圆疑惑地问:

“你为什么总是给我这么好的吃?”

“这是老爷的吩咐。”

“老爷的吩咐?”

圆圆更加惊讶地问。

“嗯。老爷说,一定要把好饭好菜给你吃,若有贻误,便找我算账!”

圆圆怔怔地望着红玉那十分认真的样子,半天默默无语。她相信这是真的,但又不愿意这是真的。如果田弘遇真是这样吩咐过,他不是还没有死心吗?

她这样想的时候,再好的饭菜也不吃了。红玉百般劝她,也只是少吃一点点。但她并不是想绝食求死,目的是让红玉向田弘遇透透信儿,让他知道自己的心志没有变,好绝了他的念头儿。

红玉是一个多情又心软的丫头,她也有自己苦恼的经历。她自从秉承主人旨意来监侍圆圆以后,就开始同情起圆圆来。

她眼看圆圆那使人艳美的腰肢渐渐瘦弱清减了,心里十分担忧。她暗暗想了一计:去向田弘遇谎报“军情”,说她已经绝食多日,看他会不会把她放走……

红玉怎么也没有想到,田弘遇不但没有放走.圆圆的意思,反而要立索圆圆!这将如何是好?

红玉神思慌乱地走上楼来,见圆圆合了眼在那里睡觉,

上前用颤颤抖抖的手推了推道:

“姑娘你快醒来!快醒来!”

圆圆睁开眼懒懒地道:“怎么啦?”

红玉话未出口,先啜泣起来:“我惹下祸了,我真后悔!老爷今晚上要你去哩……”

圆圆一听,惊得一下子从床上翻起身子:“他是怎么讲的?”

红玉把自己去田弘遇那里的经过和自己原先的意图说了一遍,仍止不住啜泣,难过得象做了错事,仰脸乞怜地望着圆圆。

圆圆皱起了眉头,但没有责怪红玉。她默想了一会儿,叹口气道:“这怎能怪你呢!他存了这种心,想躲也躲不过的。不过,你就别去了,我自己能走。”

红玉忙道:“不!我一定陪你去!要不,他不会放过你的。”

圆圆苦笑道:“红玉,你想得太天真了;你去,就能替了我吗?”

红玉一阵脸红,低头道:“我是想,到时候我替你求他……再是,我和姑娘不一样,我已在他家二年多了……”

圆圆看出红玉好象有难言之隐,忽然觉得红玉十分可怜,又十分可亲。

尽管圆圆原先把红玉一直看作是派来监视自己的人,平时很少与她说话,更不知道她的经历,但已经看出,红玉是在真心真意地爱护着自己。

要不,今天这事是做不出来的。

此时,圆圆没有多余的心情来想红玉的事。她看着红丑那满含忧虑的脸色,心里反复地思忖着:“他要叫我干什么?我该怎么办……”最后她勉强微笑着安慰红玉道:

“别怕,也许他看我实在不愿留在这里,说不定要放我走呢!”

红玉听圆圆说完,默默想着,红着脸,低声道:“姑娘,你去了,别太死心眼儿哪……”

圆圆明白红玉的意思,惨然地笑了笑。她志忑不安地点了点头,也不梳妆打扮,只是懒懒地整了一下衣裙,便向楼下走去。

红玉望着圆圆走去的背影,心中涌来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会惩罚她吗?不,他一定是喜欢她的……他会纳她为妾吗?如果那样,她便成为我的主人了!”红玉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原来的恐惧感淡漠了。

她紧走几步跟了上去,一直把圆圆送到庭院里,直到圆圆回过头来皱紧眉头看她,她才讪讪地一笑,止了步,半倚了池塘边的假山石,直望着圆圆转过了游廊,才慢慢回到楼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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