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出山（2 / 2）
王简明白，无国便无家。但他始终不理解十一年前的叛乱后他们一直在谋划光复元梁，而直到七年前淮左之事，义军数位大员遭姚自杰所杀后，老师才执意要寻找公主的下落。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原本我是不打算叫殿下也扯进这团烂泥里，没想到啊，我到这把年纪，还有在别人手上吃亏的时候。”马文才叹着气，眼神里有些挫败，“姚自杰，是个对手，不愧是张郕彬同门师弟。”
张郕彬？王简知道这个名字，二十三岁的饮羽军主帅，年少盛名，一手“过风箭”出神入化，是个足智多谋的少将军，只身破百轮，千里传捷音，这样一身好本事，可从未听说过他师承何处，姚自杰身为刈旗军的主帅，竟也和他有关？
“老师，该不会是？”
马文才冷着眼色，抿茶不语。
用过晌午饭，胖工头嫌屋里闷人，四处找不见赵月好，只能坐在草亭子里剥花生。
“工头！”
老远就嚎起来的哭喊声，胖工头吓得剥好的花生米差点掉了。赵月好捂着脸从洗料房跑出来，直奔着草亭子一路腻着嗓子哭过来。
“头！”赵月好从洗料房窜出来，一路小跑到胖工头跟前，立时便跪扑在他腿上，捂着脸哭得凄厉，“头！我的脸！您要做主啊头！”
一听说是脸的事，胖工头也急了，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皮就要去捧她的脸：“怎么了这是？脸怎么了？”
赵月好紧紧捂着脸，埋在胖工头腿上不让他看，哭得越加凶：“您要做主啊！那大夫就是个野流子！他，他把我的脸，他治坏了！”
“怎么坏了！我看看来。”
赵月好犹犹豫豫着抬头，胖工头捧珠似的将她的脸正过来，只一眼，吓得他忙撒手撇开：“这是怎么了！这，这脸上都是些什么东西！”
早晨还脂面花容的赵月好，过了个晌午饭的功夫，就成了满头肿疮的恶鬼！胖工头施足了劲把手擦了又擦，躲瘟似的躲开她。
“你就在那儿！别动啊就在那儿！怎么回事！”
赵月好拿着那副我见犹怜的眼色看着胖工头，只是这张脸看着实在是难叫人生怜，她抽泣着道：“这些天潮乎，我老觉得身上难受，就想着叫他给看看，他说我湿气重，熬了碗又黑又苦的药叫我喝下去，结果，结果我就成这样了！”她又扑过去，眼泪糊在那些肿疮上显得越发可怖，“头！您得给我做主啊！”
胖工头又气又惊，千娇百媚的美人变成这样，他有心安慰但实在不忍上去，只能将条凳抽出来：“别哭了，先坐下。”转头朝劳工们吼，“去把那个野大夫给我带过来！”
天命被一路架到草亭子下面，赵月好一见他又嚎哭起来，胖工头听得头疼。
“你做什么了！把她脸弄成这样！”
天命看着很是自责，皱着眉开口：“此事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她会对那药不适。”
“你轻飘飘一句话我脸就能没事了！”
天命看着她：“那碗药没问题，只是里面有不适你身子的。”
“行了！”胖工头实在是心烦赵月好这个样子，“你！她这个样子还能治好吗？”
“只要有草药，外敷几天便能恢复如初。”
“恢复如初？当真？”听见这句话，胖工头总算心里舒服了些。
“我是大夫，自然会担这个责。”
胖工头这才又坐回赵月好跟前，忍着恶心将赵月好抱在怀里装模作样：“好了好了，他说了能治好，别哭了。”
赵月好埋在他腿上，捂着脸啜泣：“那你倒是把药拿出来啊！嘴皮子翻得快有什么用！”
“赶紧的方子写下来！照样子明天叫采买送上来。”
“要想治得干净，药房里那些干了水的药材可没多大用，得现采山上的草药。”
“什么意思？”
“我得上山去。”
胖工头这下听明白了：“我说呢，你这是比着竿子爬的啊！绕这么大圈子不就是想跑嘛！”
天命一脸无奈：“我若是真想跑，早两个月我就不会来。更不用说还有这么些病人在。”
“你出不去。”胖工头直接否了他，“谁知道你打了什么主意，你要是跑了谁来治她！”
“我不去找药她才是真没得治！”
赵月好跟着又哭起来：“我的脸！我的脸要毁了！头！我的脸！”她哭叫着朝胖工头面前扑过去，涕泪混作一团糊在脸上吓得胖工头险些摔下去。
天命过去扶着赵月好，警告胖工头：“要是不赶紧找药，她的脸就真毁了！”
胖工头被吓这么两回，脚都软了，看着赵月好那张可怖的脸，他也实在没了办法。
“天黑前！”胖工头坐回条凳，倒了碗水两口喝了，“天黑前必须回来！”
今天一天倒是平静，嫦瑜在屋里洒扫一圈了也没人来打搅她，每日都来讨人嫌的人突然不来了，还真让人觉得奇怪。
雷婆婆这些天还是在屠宰馆子里做活，嫦瑜心疼她，可眼下的情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自己攒下的那些钱尽掏出来放进床柜里，多少心里能舒服些。
“婆婆？”嫦瑜舀了瓢水给狗盆里添满，抬头就看见雷婆婆打着个包袱回来了，可这会儿才未时，“这是怎么了？”
“看你吓得！”雷婆婆边笑她边进了屋，把那包袱打开叫她看，“瞧瞧！”
嫦瑜看那包袱里，血乎乎的，竟装了一挂鸡屁股！
“晌午有官爷来屠宰馆子，说县老爷要摆席，叫县里有头脸的人都要去吃酒，把馆子里的鸡都要去了，把这好东西全丢在那儿，好些个人抢着要呢！我费劲才拿这么些！”
“摆席？”嫦瑜看着那挂鸡屁股有些好奇，她记事起就没吃过几回荤腥，也就前段时候雷婆婆老带些鸡回来，“县老爷遇上多大的喜了这是，要这么大排场？”
“我听那官爷说是，抓着了前几天偷通判老爷那玉观音的贼！”
“这么大胆子！谁啊？通判老爷的东西都敢摸！”
“谁晓得！”雷婆婆拎起那挂鸡屁股往灶房走，“这东西洗干净了做出来，保准你爱吃！”
嫦瑜跟在雷婆婆后头，有趣地看着她把那挂鸡屁股一个个切开洗干净，顺手递个碗过去，狗在她脚底下打转，时不时叫两声盼着得些油水。
“你别在这儿，烟大，别呛着了！”雷婆婆准备架火，把嫦瑜往外赶。嫦瑜确实闻不得烟气，闻了就咳得心口疼，她刚出灶房，就看见汤金勇站在院子外头，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