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复止(1 / 2)

“帅爷在南边有了女人,听说还是个有头脸的。他就像被勾了魂。他做的是天大的事业,向来只肯将正经心思放在军政上,他常说过,男人的心五分倒有三分要用在忙正事上,否则虚度。打他懂事起,扑他的女人数不过来的。可从不曾见他对哪个女人上过心,老爷子在世时总骂帅爷有欲无情,是个打投生下来就缺一魄的……

他也不是不爱玩儿,玩起来疯魔一样,可说放立马便放了,有个大小姐,高堂是多体面的人物,不怕跟你说,皇亲国戚也沾着边儿。为了跟他好,生生跟家里断了关系,是体面也不要了,脸皮也不要了。能怎样,也不过三两天就扔一边再没上过心的,好好人家的女儿上赶着给他做妾,现在小脸儿焦黄,叫我这当下人的看着都心疼。是以这几年太太也从来不担心那些外头的货能起什么秧。”

“那你还担心什么?”

“亲妈诶,这回可真是要死了,帅爷真像变了个人,之前那些他根本不瞒着太太,有些看不出眉眼高低的小蹄子,往往还要太太替他赶人呢!这次他要同我家太太离婚!还搬去沪上同那女人住了,半年都没回京里了。太太也是本本分分人家出来的哪里经得起这种事,这可怎么好啊,我的亲妈诶。”

“干小姐,”吴家阿婆拍了一下巴掌说道:“你不提呢,我也就不说了。你知道我是最怕兜揽是非的人。你叫了我声亲妈,我当然也就向着你家太太些。

你说的那个女人我也听人说过,姓沈的、是南边沪上头一号的艳星交际花,八字邪门的很!去年有个追她的小开,送房子送车子的,到后来呢人也没追到,没多久一家子都横死了。就是不久前的事情。你以为她是个什么好东西?她没有两下,就能拢得住这些人?你家爷那要搁以前的说法,那就是北地的皇上啊,她都有本事抓得牢。

这种事情历史上是有的:褒姒、妲己、飞燕、太真~这起祸水!你以为都是真人吗?妖孽!凡是到了乱世,这些妖孽都纷纷下凡,扰乱人间。那个女人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变的呢!我看你家太太呀,总得变个法儿找个大师做道场替帅爷消了这场灾难才好。”

“亲妈,我是真心疼我们太太。”女人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前日里放了两回血,整个人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沈京华给他擦汗时毛巾还没沾到表皮就是一股冷风,从毛孔里往外透着寒,外国毒针实在厉害,比鸦片还要人命,毒性也就入骨三分了。

洋大夫说帅爷实在不是寻常人。农忙紧收成时,村民让他把这针给村里耕牛打、一管就能给撂翻了。哪里听说过有人一日三五针这么扎还能活命的?

都说沾了毒,人就不是人了,老话没错。他被绑在椅子上,粗麻绳结结实实捆了七八圈,毒瘾上来的时候死命的挣,手腕子脚腕子渗了血。反复两三次,新伤叠旧伤,麻绳同皮肉长在一起,不分彼此。夏日里,只四五日功夫伤口已然化脓。

他偶尔清醒就不停命令副官带她离开,失去神智就会破口大骂。

他那么不可一世的人,竟不止一次涕泪横流的蹲在她面前求她一枪了结了他。

沈京华无法,在他第三次央求她开枪杀了他时,阂眼咬着嘴唇一字一句道

“要么、戒了毒,要么、戒了我。”

张家小爷的眼底瞬间泛出一股清明,打那儿开始,哪怕再疼的受不了,也没张口要过一回针。

公馆里的人成日进进出出,冷水热水,一盆接着一盆往屋里送,帅爷药劲儿上来后时冷时热,两种水都要时刻备着擦身。张副官寸步不离看着自家小爷七日没合眼,谁劝也不顶用,熬的不成人样。

所有人即将崩溃时,事情迎来转机,第八天。他疯的不再厉害,人清明的时候也越来越多。霍尔大夫解释这是因为抽出了足够多的毒血,新血更替后开始循环,身体里的毒性自然也少了。

身体状况一日盛过一日,到第十五天,人都能下地走路了。两个月过去,人越发精神起来。

张家小爷身边的亲卫眼见帅爷面色不再阴郁,整个人越发生龙活虎,眼神里又恢复了往日那股洒脱神采。

说沈小姐实在是个有道行的,张副官笑道

“沈小姐一来,可比扎那毒针更能消帅爷的心病,用不上了,自然也就戒了。”

“沈小姐能比毒针还毒?”

“嘿,你小子说什么呢”

连日来,馆里的小兵儿们发现张家小爷精气神儿不能叫日渐好转,简直更盛从前。重获新生的帅爷似乎多余精力无处安放一般,日日开他那辆改装过的普利茅斯拉着沈小姐招摇过市,喇叭摁的整条街都听得见。甭提多扎眼了。

沈京华明白,他的心病未愈,如今表面有多咋呼着虚张声势,装的若无其事。内里就有多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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