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昼间行动41（2 / 2）

“他们昨晚也开始进攻了，杰里科·约克令画了非常好的地图，现在已经控制了大半城区，还在打卫戍司令部。”和行政官一起赶来的参谋长茨玛瑞利插进来说道。

“调第一中队追击残兵，其余马克辛和炮队准备支援王座岛镇。”

安德奈是以索尔修的习惯称呼他的骑兵为“中队”的，其实他的骑兵规模大于东境人认为的“中队”，而且还从埃卡营房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些马车和机枪。这就是说，他有了一些“马克辛”。多年以前，寒冬游骑兵队员马克辛（Marchin）在绝境中驾驶着马车冲进一群冬妖之中，同时依靠重火力进行压制，在保证没有近身的敌人后，他掉头成功逃离了现场。之后，他根据厄乌萨人用马拉机枪的经验改进了名噪一时的机枪马车，这就是“马克辛”。在习惯指挥装甲部队的安德奈刚加入寒冬游骑兵时，他就试图用这种东西暂时代替装甲车。

看着安德奈露出的微笑，欧拉佩确认了一直以来的猜测是正确的。防区司令从没有幻想，一直在为这一天做准备，可能在阿尔尼进攻埃卡那天就开始了。在收到阿尔尼正式的宣战声明后，他当晚就下令动手。同时，在湖对岸的空艇打击编队攻击了近岸港口和空艇起降平台（机场），瘫痪了对手的增援途径，为他们争取了巩固战果的时间。

上午8时，从西部调来的阿尔尼驻军朝寒冬游骑兵防区总部进发，但在一小时后他们得到了增援王座岛镇的新命令。这群新兵跑到火山脚下的时候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纪律涣散和掉队现象，有很多队伍根本没有收到命令，依然直奔城镇而去。茨玛瑞利不停地收到各处出现敌军的报告，他还能冷静地把每个位置都标注在地图上真是个奇迹。

于是，安德奈的骑兵中队追着昨夜兵营突袭的残敌出了火山隘口，穿过了那条山涧很像鲸鱼肋骨的进山走廊。一条河流早已改道的冲积扇平原展现在人们面前，骑兵侦察的情报显示，五分之三的阿尔尼援军（可能有燃油四足装甲车）正在朝这片平原赶来，并且已经和他们追击的敌人取得联系。茨玛瑞利指示做好埋伏，帕托瑞便先抢占高处地形设伏，机枪马车向南方活动寻机扰乱阿尔尼的增援，又调了一些步兵开过来做预备队。第一中队分出侦察班组沿小路扫荡掉队的敌人。

中午12时，中队都已各就各位。隐隐约约能看到平原远处飘荡的烟尘。油车发动机发出刺耳的噪声，这是一支刚训练完毕的阿尔尼驻军，大多数是被征兵公告闹得热血沸腾而自愿报名的年轻人——阿尔尼和埃卡两国的世仇足够让他们头脑发热了。他们或许文化水平比较高，但战斗力还不足以投入到残酷的东境陆上绞肉机中，因此便分配到王座岛处理一些技术工作。在骑兵们的望远镜里，这些年轻人身着崭新又漂亮的制服，他们的眼睛躲在钢盔底下，与其说像是去打仗，不如说像是去度假。一方面，他们很是轻浮傲慢，觉得寒冬游骑兵只是个中立国际组织。另一方面，他们对攻击寒冬游骑兵根本没多大兴趣，当初在同意书上签字时，他们都希望去打埃卡人。在见识到阿尔尼驻军的老油条们如何与当地人“和平相处”后，他们就更没多少积极性了。不过，这到底是一支军队，命令就是命令。

寒冬游骑兵队员们大多数都经历过王座岛轰炸，对顶着那样暴烈的风雪、在近乎盲人的能见度之下飞到王座岛丢下炸弹的阿尔尼空艇心有余悸。在防空洞倒塌的时候，正是这个刚组建不久的骑兵中队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的。他们或许见过几个阿尔尼将领或者副官，但实在没这么近距离地见过阿尔尼士兵。在这之前，他们想象中的阿尔尼士兵都是超人一样，或者是魔鬼一样，或者兼具二者。不然怎么可能在四个月之内就要兵临埃卡首都呢？

在他们的指挥员给他们做思想工作的时候，很多人的反应是害怕，而不是不理解为何违背寒冬游骑兵的《中立条例》。情报只含糊地说了“王座岛驻军的文化水平普遍较高”，既然“文化水平普遍较高”，就可能接受过西境——甚至特莱亚——教官们的新战术训练。有人的地方免不了流言，其中很多流言都关于“西境的信息整合技术”“特莱亚的空地协同部队”以及“阿尔尼的新空艇即将部署到默海”。诚然，他们每天都能看到阿尔尼兵训练，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安德奈发现一些细节的眼睛。

而且还有黯炎。寒冬游骑兵从上到下都认为这艘私掠船并非善类，她之前刚刚把几个沃涅米军阀的兵营和别墅轰成废墟，在三月份还把水银号打了个半死。如果黯炎选择帮着阿尔尼人——很可能就会这样——那整个埃卡-卫士敦防区都得完蛋。

现在他们看到了王座岛的阿尔尼兵，这些刚刚宣誓效忠阿尔尼女王的年轻人显然不像超人，也不像魔鬼。他们和自家的邻居朋友没有什么不同，可能还没朋友家的某个小子年龄大。小声的议论开始在队伍中扩散——你不能指望这些自愿来到北方抵抗一个神话传说的新兵们能维持多长时间纪律。有些人甚至已经提交，或者正考虑着要提交退出申请。各级行政官们在整个三月处理了一大堆这样的申请。直到四月十二日安德奈宣布打算进行先发制人的行动，才让他们的心重新回到了寒冬游骑兵队里。

有几个年轻气盛的队员咬着耳朵问道：“打不打？”

这时就会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稳住！”

帕托瑞最后用望远镜观察了一眼，没有看到四足装甲车的迹象。而且，如果不是对方太自信，那就是他们缺少训练——他也没有看到这支进犯的队伍有任何设防。

“稳住！”他又说了一遍。

汗水开始逐渐从队员们的鬓角流下。太阳越来越耀眼，直到背对阳光的骑兵们也有些睁不开眼皮。帕托瑞骑着马巡视了一番，对面的烟尘越来越大，在望远镜里，他甚至能看出来有几个戴了眼镜的年轻人。就是现在？就是现在。最前头的阿尔尼兵已经深入了埋伏区，后面的队伍正在源源不断进入“口袋”。在最后一辆油车也颠簸着开到冲积扇上的时候，在灌木丛后面，队员们和他们的战马正卧姿隐蔽。行动开始时安德奈已经来不及训练他们保持绝对安静，但是那天上午所有的马都争气地和人一样做到了这一点。如果心脏的跳动声能被听到，它将会是在那个寂静的山谷里回荡的唯一声音。帕托瑞抽出了自己的卡扎军刀，高举右臂，猛然空划了一个进攻信号。

冲积扇外面是一片坑坑洼洼的火山岩地，上面生长了许多熔岩荆棘，成了一个天然的、束住口袋的皮绳，他们的友军也在那里埋伏。在火山岩地之间散落着一些旧仓库，也有一些曾经的守林人地穴，现在它们即将变成临时的掩蔽所。当油车“咣当”地开过了这片岩地，正赶上帕托瑞下令进攻。

“冲啊！”

身后的中队长大声喊道，战马从他们埋伏的灌木里一跃而出，卧倒在地的队员们几乎是瞬间就翻身上马，连续不断的枪声连成一线。在山岩之间到处都是尘土，其中混杂着无数道火药闪光。突然冲出来的骑兵们先冲向了在地上走着的士兵，接着用子弹试图撬开油车的车窗玻璃。这些阿尔尼兵也一开始几乎是本能地僵住了，有一些老手反应得更早，借助油车为掩体向他们射击。在火山岩地那边的友军也朝着油车扔手雷、燃烧瓶，马匹还是太嫩，有几匹被火惊到了，甩头朝另一个方向跑，这反而又冲垮了另一支刚刚组建起来的防守人墙。当阿尔尼兵反应过来并意识到自己这边有更新锐的武器时，形势就调转了。寒冬游骑兵队员们逐渐倒在特莱亚新式机枪下，他们还有几个人躲在油车的残骸后面，一板一眼地射击。

不知是谁，反正是一个讲阿尔尼语的嗓子喊了一句：“上——高——地！”

这边，一位中队长命令所有人备好子弹，在山坡上摆好阵势，等待敌第一波冲锋被打退后，抓住他们准备集结的时机往下推。帕托瑞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朝着中队长喊道：“往下冲就不要让他们再上来！”

“明白！”

“是不要让他们上来，不仅仅是‘上得来’！我的意思是歼灭！”

“明白！”

在中队长的角度看，帕托瑞的眼睛已经打红了，他的眼白现在充血很厉害。打着卷的头发上全都是土，留着胡子的脸上纵横着血口子和土灰。他的战马也一样红着眼睛，不时打一个响鼻，前蹄正在刨着土。这是中队长在极为迅速的一瞥里能注意到的全部。这个卡扎城邦人从小就长在马背上，他简直是整个卡扎骑马民族的某种浓缩物。

阿尔尼人刚组织起来上高地的小队，已经和与他们一样空有热血的寒冬游骑兵接战了。出其不意获得的优势此时正在渐渐褪去，帕托瑞咬了咬牙，下了全体冲击的命令。

忽然，他听见了许多马克辛上搭载的机枪一齐开火时的那种声音。

“什么？他们居然已经打下王座岛镇了吗？！”

——唉，其实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