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道均（1 / 2）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太乙山小师弟桃李提笔写下这句诗，结束了今天的练字课程，首座上的春风师兄接过来一看，囫囵点评道：“马马虎虎嘛，只比师兄逊色几分，算你过关了。”
李京泽将练字的帖子放回书箱中，不客气道：“师兄，你别骗我了，六艺殿的师兄们都说我的字横如霜杀，竖似狭钢，他们还说师兄你的字是全山最丑的哩！”
春风大怒，拍案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么编排我？须知字如狂草亦是书法，岂有以形论美丑之理？我看二师姐的字和我的也差不多，怎么她的就没人说？”
李京泽收拾东西，撇嘴道：“师兄脸皮有些厚了！二师姐的字是狂草，你的只能算野草，草意未得三分，野性倒是难驯，别这么看我，这是大师兄说的，你有本事找大师兄说去。”
春风气笑了，一副无人知我的模样慨然道：“你不懂，大师兄倒是懂的，这句话有另一个意思，天下狂草遍地都是，野草可不好找。”
李京泽对于这种歪门邪理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挥手作别道：“我去妙花山了，师兄你记得好好练功，别又被大正师兄打得呲牙咧嘴还差点输了！”
春风一边道：“兔崽子还说教起师兄来了。”一边取过朱笔，在纸上挥毫散墨，写了洋洋洒洒几十个字。
他聚精会神打量起来，半晌后沮丧的叹了口气，将笔丢到一旁，一脸了无生趣。
从授冠至今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天候也从春雨连绵变成了夏日炎炎，不过今天是个云彩厚沉的好日子，日光恰到好处，李京泽神清气爽，施展身法在山林间穿梭。
太乙山囊括了周围数百里的山峰，其中有不少山头建有产业，毕竟偌大一个门派总不能坐吃山空，源远流长才是真道理。
大大小小的山头他都去过，至今只剩下被围起来合称百兽山的山脉还没去过，听师兄说那里有诸多猛兽，其中不乏生出灵智的妖，还有各种奇人异士在里面生活，是专门给太乙弟子历练用的，凶险万分，每逢弟子历练，必有一两位道行高深的师叔护道。
百兽山以靠近太乙主山的六座山峰为界，过去便到了无人管辖的地界，最深处远达千里之外，与太乙山合称为太白山脉，另一端在江陵府境内，那边有七大门派之一的天刀门，与太乙山互成犄角之势，防止太白山脉里的各种妖魔鬼怪祸乱人间。
说到天刀门，据说当代门主也叫楚休狂，和三丰师兄的坐骑兼宠物同名，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太白山脉横跨数千里，东西方向有两大门派，南北方向又分别在京城、天都府境内，后者是大云王朝数一数二的重镇，兵力雄厚，据说天都府牧更是高手中的高手，至于京城，那倒不必多言了。
李京泽一边想，一边往妙花山的方向奔去，身为太乙四代弟子，除去修行有成的师兄师姐外，每个弟子都要秉持三日一挑水、五日一抓猪、七日一练阵的规定，到时间了就要到杂务殿交接务实牌，否则就要受责罚。
弟子们将之称为“道人三相”，妙花山正是三相之中的一瓢相，是“天地汪洋，只取一瓢”的意思，另外还有正心相和真我相，暂且不表。
妙花山脚下设有茅舍，其外有一口大井，以及从小到大九个木桶，装水量从一升到九升面面俱到，执事师叔给定数字后，弟子们就要依照要求挑水上山浇灌自己的那片花田，什么时候那些稀奇古怪的花儿开放了，什么时候就不用挑水了。
到了妙花山，远远便看见一个瘫脸师叔守在门口，见面便不假颜色道：“桃李，今日有些迟了，还不加快脚步？”
李京泽连忙小跑过去放好书箱，瘫脸师叔叫道荀，是妙花山最不好惹的执事，其他师叔给的数字会视弟子情况而定，然而道荀师叔向来是怎么难怎么来。
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道荀拿出小册子，严肃道：“四七成九。”
李京泽苦着脸点头，走向那口大井，这里热闹非凡，几十个师兄师姐干什么的都有，有的老老实实挑水，有的蹲在地上研究蚂蚁怎么搬家，有的趴在井边逗乌龟。
有人见得是小师弟，立刻招呼起来，紧接着众人齐齐偏过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去忙自己的了，李京泽向招呼之人那里走去，这是一个憨憨傻傻，长得很高大的师兄，道号叫九嶷，据说很有讲究，是家里人特意取的。
李京泽读书多了才明白其中含义，嶷者，聪慧也，俗话说凤有九嶷，意思就是凤凰聪慧到了极点，也有注释说凤凰有九颗脑袋，他觉得九嶷师兄名字的含义大概取自前者。
九嶷师兄趴在井沿，李京泽也俯下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灵剔透的圆球，里头有一只袖珍小乌龟，他把小乌龟放入井中。
井下还有一只大乌龟，大概算是九嶷师兄的爱宠，足有五六尺大，小乌龟在它的背上缓慢爬着，不时进到水里游弋。
九嶷喂给大乌龟一颗果子，后者嚼得慢吞吞，他问道：“今天什么情况？”
李京泽答道：“四七成九，师兄你呢？”
九嶷摸着脑袋憨笑道：“大约是师叔嫌我笨，还是一一成二。”
两人无话，就这么看着大小乌龟。
弟子众多，然而僧多肉少，便要排队等着拿桶，有师兄拍了拍李京泽的肩膀道：“小师弟，四七桶空余出来了。”
李京泽笑道：“师兄如何知道下一个便是我？”
那位师兄纳闷道：“这不是谁都知道吗？妙花山上只有你和素眠师妹用这两个桶啊。”
李京泽摸了摸下巴，叹了口气，懒得去思索其中真意，太玄妙的东西与挑水这种普通至极的事情实在很难联想到一起。
不远处水桶旁，素眠背着剑神色恹恹，李京泽走过来，提桶便要走，她喃喃问道：“师弟，你到底什么时候进竹林？”
李京泽不敢惹她，小心翼翼道：“师姐你有所不知，星云师兄让我每日练剑一千遍，要练够十万次才准我进竹林见他，上次我听你的偷偷进去，险些被剑气削掉头皮哩！”
素眠双目有了神采，银牙咬紧，忿忿道：“星云师兄太过分了，长得那么帅，却死板得像个老头一样，一点变通也不会，怪不得师姐……”
李京泽大惊失色，在她说完前扔桶捂住她的嘴，告诫道：“师姐忘了上次吗？赤练师姐偷偷打小报告，二师姐几天都没给个好脸色……”
他还没说完，素眠已经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李京泽也笑了，悄悄道：“虽说二师姐本来也看不着脸。”
两人狼狈为奸傻乐了一阵，在确定还有十天便能进竹林后，素眠志得意满去了，李京泽提桶跑得飞快，到井边无人处开始打水。
打水有一套稀奇古怪的口诀，在他看来创造出这套口诀的人简直是天才中的天才，一问才得知是那位在外历练许久的羽衣师兄创的。
“四水双入七，七水归井，余一入七，四水复双入七，盈二，四七得九。”
他一边念着这套古怪口诀，一边想着那位传奇师兄的事迹。
据说这位羽衣师兄是京城武举状元出身，得了皇帝御赐的集薪令，成了天下独一份的江湖可集百家之长者，大云王朝境内门派见此令牌不得藏私，按照春风师兄的说法，就是“推恩百派，奉旨集薪”。
据说当年羽衣师兄入山的时候，头上还留着戒疤呢！
春风说这些的时候很忧愁，说当年羽衣师兄入世第一个门派就是太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