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探望17（2 / 2）

这种事情，他拿来试探，不是羞辱，又是什么？”

这些话本不在林倚秾提前编排的剧本里。

可苏溆檀说得一样真切，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眶更是红润起来。

“好暖暖，你误会他了。你换个角度想想，当年你不幸被人掳走，多方打探，才知道你的下落。

壑清与你多年不见，为防假冒，试探在所难免。

毕竟，谁也不会随便娶个不明身份的女子入门……”

“我可不是身份不明的女子，我是我娘的孩子！娘啊，谁叫你那么早就离开了我，把我一人留在世间受苦！

可怜我没人疼没人爱，如今还要给林倚秾那样的冷面瘫嫌弃……”

这话可谓字字戳心，连中间的停顿，都精准扎在了周老爷子脆弱而敏感的心脉上。

丧女之痛，犹如一块巨石，这些年一直重重压在心底，挥之不去。

瞧着着她背过去身而擦泪的可怜背影，老人家极力心疼：“暖暖休要妄自菲薄。那林二竟敢如此待你，外公绝不放过他！”

“外公，是暖暖命苦。先是没了爹娘，后又要失去外公。身如飘萍，无依无靠，林二那厮才敢对我那么轻慢……”

“哎——”周老沉沉一叹，人间至味，味同嚼蜡。索性把还没吃的牛肉放在一边。

此时，他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苏溆檀的试探。

遥想此生，宦海生涯，浮沉多年。林倚秾是他所见过的最仁义的后生，颇有当代信陵君之风。

若是连他都背信弃义，那大德之内，怕是再也找不到大家之风的才俊青年。

“你跟他之间，不该如此。你们有指腹为婚的因缘……”

指腹为婚？

苏溆檀眨巴眨巴眼睛，暗中掐指一算——林倚秾可比苑苏容大了十五岁！

是如何指腹为婚的？

等等，十五年，十五年前，那时的林倚秾应正在道诚精舍读书。

“壑清是你父亲的得意门生。早在你还在你母亲腹中时，你父亲就很看好他了。

当年他已过舞勺之年，却迟迟未婚。

于是你母亲便开玩笑说——‘壑清这冰冷性子，得有个小火炉暖暖才行。

刚好算命先生说，我这胎怀的是个风风火火的丫头，不如将来就指给你，可好？’”

“所以，我的小名便叫‘暖暖’？”

周老微微点头。

原来，林倚秾是因为这个而对苑苏容好。

苏溆檀笑了笑，心里泛上一种莫名的酸楚。

“你小时候见过他的。不记得了吗？”周老看着苏溆檀问道。

“哈？”

“那是在他官场失意，心灰意冷，决意离开金陵的时候。

当时他前来向我告别，门是你开的。

那时你只有四岁。

你说，‘这哥哥生得很俊，只可惜不爱笑。’

于是他便为你龇牙一笑。

可他一笑，你又说‘这哥哥还是不笑好看——笑时反倒让人觉得他独处偏佳，不是人间富贵花……’”

苏溆檀登时一愣，双眸凝滞。

久久，她再也憋不住了，终于开口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他竟也有被人这么说的时候！太好笑了！

果然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当时，也笑了。”

周老的话，让苏溆檀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不知这句话对他来说到底有何特殊含义。

但后来那天他临走时说，‘日后暖暖若无托付之人，如不嫌弃，可来投靠于我。’”

听到此处，苏溆檀忽而心波微漾，又想起十五年前，林倚秾初见她时的那句话——“汝非人家富贵花，独处偏佳。这道诚精舍，不是你该来之地。”

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猜想掠过她的脑际，俄而肯快就被她抛之脑后。

“那年，你不幸被人拐走，我私下派人找了你好久，后来是壑清托人捎来书信，告知我你被人带到了扬州要去做瘦马。”

“扬州？做瘦马？”苏溆檀顿觉脑袋仿佛是被雷击了一记，顿时蹙眉道：“不是说我是被拐到了微澜吗？”

“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儿？他在微澜，而你偏偏就被拐到了微澜？”

周老略略停顿，继续回忆道：“当时我得知消息，不喜反愁——因为一时间竟不知到底该将你如何安排是好——金陵世家，向来消息灵通，你被拐到扬州之事，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若是把你接回来……还不如暂时偏置扬州。

可你一弱质女子，难能自理。

再加上这些年在家中从没让你吃过什么苦，未经世事，单纯如你，流落在外，难免受人欺辱。

就在这时，壑清派人送来了第二封书信。”

“这第二封书信便是让我去微澜，假装失忆，从此隐姓埋名。

而后您又默许亲族送来红衣，暗示我最好能跟林倚秾生儿育女，了此残生。”

苏溆檀没有回头去看周老那失落的眼神，她根本不用看，因为想都能想得到。

她话音稍顿，忽而抬眸道：“可外公，我现在真的失忆了。”

周老满脸诧异，干瘪的嘴唇微微开启，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