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同好20(2 / 2)

可谁能想到,理应乘胜追击之时,清吟小班竟然撤出了京城?

而朱红也偏偏就在此时下落不明……

一团疑云未散,又一团更大的疑云从后面压盖过来。

看来罗晴娘一案,绝非普通的“情仇财”那么简单。

香香此时已经带好了玳瑁指甲,动作熟练地开始弹拨起来,一曲塞外风情的曲调很快流淌于指尖。

不得不说,她虽长着一副异域美女的精致面孔,然而客居金陵多年,早已练就了十分高超的琴技,一个曲部弹下,根本听不出任何差错。

“难怪香香姑娘要请朱红来为你演奏,如此雄浑壮阔的曲风,竟然出自一位女乐师之手,着实令人有些意外。”

苏溆檀如此夸赞,可心中一个疑问随之又浮上来:“朱红可是名将之后?亦或是在北境生活过?”

香香叩住琴弦,停下演奏,笑然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若非如此,很难想象一个女子如何能编排出如此恢宏又悲怆的曲风。方才听你弹唱,我仿佛看见血色残阳之下,无数壮士们在边疆塞外英勇杀敌,他们布阵有素,斗志昂扬……可沙场即是一场修罗,鏖战之后,无数年轻的生命,终究被漫天黄沙无声掩埋……”

香香朝帷帽之下的苏溆檀望了一眼,依旧笑着道:“公子此言,也令人有些意外。想来公子莫非也是名将之后?亦或是在北境生活过?才能如此感同身受?”

苏溆檀顿时语噎,沉默片刻,才道:“我不过是略同一二乐理,晓得曲境同一的道理罢了。”

她说这话时,林倚秾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苏溆檀在与他目光交汇之时,很快躲闪过去,仿佛与他多看一眼,自己的谎话就会被他看破。

而香香只是“哦”了一声,不再多问。“菜都快凉了,三位公子给个面子,一同坐下来用餐吧。”

“不用……”

“不如就留下来好了。”

林倚秾打断了苏溆檀正在说的话,直接坐了下来,看着满桌珍馐,接过香香为他递来的银筷,回馈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仿佛这才想起了两位同伴,于是回头道:“反正花出去的钱是退不回来的,不如坐下来好好吃顿饭,还能捞回点儿本儿。”

“我看是你是觉得人家姑娘秀色可餐才对。”苏溆檀冷冷地刺了他一句。

林倚秾并不觉得尴尬,也并不生气,只是夹起一口香香为他盛上的一碗什锦八宝饭放进了口中,蜜饯跟红枣浸润过的米饭香甜软糯。

如花美眷亲自盛的这碗饭,果然甜得醉人。

看着他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苏溆檀莫名有些生气。

倒不是全因为林倚秾就这样欣然接受了香香的殷勤献媚,而更多是在生自己的气。

早知这厮如今会变成这么一个浪荡之徒,前世别人羞辱他时,我何必为他出头正名?

可细细一想,林倚秾如今已近而立之年,身旁却无女眷在侧,实属罕然。

也许他只是突然开窍,不想再过之前那么清汤寡水的日子罢了,也实属正常。

再说,不过就只是跟美女同桌吃顿饭而已,又不一定会怎么样……

可一想到也有可能会怎么样时,她心里的酸楚感就忍不住像洪水一般泛滥开来。

天啊,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我真对这厮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不不不!这样绝对不行!

即便心底这样百般抗拒,可苏溆檀的脑海里却回想起在小破宅那晚,林倚秾亲手为她换下湿透的衣裳,披上红装来试探的画面来……

明明一开始就怀疑那是一场试探,可自己的心,却似乎还是在那晚被他撩拨到了!

可恶!这家伙这是可恶!

明明知道就算哪怕世间只剩下他一个男子,自己也不可能放下前嫌跟他和解,可当下这一刻,看着他跟香香轻松自如地有说有笑,帷帽之下,自己却醋意大发。

如果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糟糕!这可真是糟糕!

不行不行!女子决不能恋爱脑!否则就得自食苦果!

当她想到这里时,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年轻女子的面孔。

苏溆檀眼眸一滞,呆呆立在原地。

这女子,已经被她遗忘多时——她的邻家发小夏童清,也就是如今微澜城治林远嵛早年那位未过门的妻子。

想起多年前的林远嵛对发小的始乱终弃,苏溆檀顿感眼前的林倚秾越看越不顺眼——他们这林氏三脉虽盛产美男,各有不同,但对待女子的态度却出乎意料地一致——一致地令人嗤之以鼻——

林远嵛早年有始乱终弃的前科,而林溪笙跟林倚秾年近三十却依旧枕边无人,近年来屡屡被传出好男风……

若是自己真对林倚秾动了这不该有的心思,只怕下场会比当初的夏童清更惨……

想到这,苏溆檀不禁头皮发麻,心下一阵冷颤。她强自镇定,很快恢复了理智:没关系的,我现在只是一时对他好奇罢了,只要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等过段时日,新鲜感过去了,我自会从中摆脱出来!

没错,一定是这样!我可以做到,我一定能做到的!

“你还快过来?蜜荷酥跟鲜虾茄盒都快被吃完了呢。”

林倚秾这一句招呼,立马让苏溆檀方才的思绪飘到了九霄云外。

“是啊小公子,再不过来,两位公子都快要吃完蜜荷酥了。”

香香的声音明明很柔和,可传入耳里,却说不出有多么的不舒服。

“我,我今晚得知以后再也听不到清吟小班的词牌了,瞬间没什么胃口了,想回去早些休息。”

“原来公子是钟情于清吟小班的姐妹啊,难怪会对香香态度如此。”

香香说这话时并不像是在责怪,而更多是一种释然——清吟小班跟清乐坊虽同占一个“清”字,但两家本就是竞对关系,有些资深的客人一旦认准了谁家,就会对另外一家的姑娘很挑刺。

香香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但她并不晓得苏溆檀对她反感的真正原因,源于同性互斥。

她依旧保持热情,对苏溆檀道:“我看公子是精通乐律之人,若是不嫌弃,我这里有本朱红相赠的《兰音谱》。不如送给公子留作纪念吧。”

苏溆檀再次语塞。

这一次,是因为她根本无法拒绝——任何一个清吟小班的忠实客人,都无法拒绝。

“恭敬不如从命,谢姑娘美意。”

苏溆檀接过香香从书架里找出的《兰音谱》,礼貌道谢后便先行离去。

八仙桌上,黄芳笙悻悻然地对林倚秾道:“她这是唱的哪出啊?”

林倚秾自然不会晓得苏溆檀真实的想法,直以为她是纯粹不想在清乐坊这种烟花之地过多停留。

这时,香香脸上浮现出一丝神奇的笑意。尽管转瞬即逝,可还是被黄芳笙与林倚秾敏锐觉察,二人相视一看,不明所以。

香香意识到他俩同时朝自己看来的目光,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失礼,连忙掩面道歉,却被黄芳笙打住了:“香香姑娘方才是在笑什么?”

这一问,香香反倒更显局促。

“但说无妨。”林倚秾也很想听听。

可香香只是微微摇头,决意不说。

黄芳笙这时放下手中饭箸,歪头故作严肃道:“香香姑娘,想必你也看到了,我们仨今日因你略生嫌隙,回去免不了要尴尬上几日。而你却置身事外,沉默不语,这如何能说得过去?”

香香瞳孔微张,赶忙道:“黄公子可莫要吓唬奴家,奴家胆小,经不起吓的。”

话到此处,她的眼神飘向对面坐着的林倚秾,又道:“难道林公子当真看不出来刚才那位公子为何离席吗?”

林倚秾眉头微微一皱,停下手中饭箸,思索这话一番,却还是木然道:“不知。”

香香望着英气俊朗的林倚秾,想起外面说他好男风之说,心下幽幽一叹,暗道:“看来外界传他好男风未必是真。但方才那位公子,倒极可能有龙阳之好。”

然而这种话根本没法直接挑破,于是香香道:“三位公子相交甚笃,情深意笃之友,往往同好。许是因为林公子跟刚才那位公子在清吟小班这件事上并非同好,让他不免有些失望吧。”

“哦,这样啊!”

林倚秾闻言,与黄芳笙相视一看,沉默片刻,忽然同时笑了起来。

黄芳笙捧腹大笑。

林倚秾则优雅很多,抿嘴一笑而过。

这回换香香愣在桌前,“哎呀,奴家不过是胡乱猜的,让公子们见笑了。”

“不不不,恰恰相反,你猜的极准!极准!”黄芳笙一边捂着笑疼的腹部,一边拍案笑道。

“不用理会他的话。”林倚秾很快恢复正色道:“若是日后想到了什么关于朱红的线索,随时去府衙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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