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人与苍白的神65（2 / 2）
作为小偷、商人与诈骗犯的庇护者，祂瞬间明白自己被骗了，而作为最强大的欺诈者之一，能够欺骗祂的，自然只有另外一位顶级欺诈者。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数万张嘴巴一同开口，所有生物的语言共同汇聚，向银袍之神发出质问。
“我只能看到结果与模糊的关键过程，对方如果有意识的想要隐瞒我，我不可能及时阻止对方的谋划。”
赫尔墨斯冷静下来，人类尚且不会无缘无故的援助他人，何况神明？神明之间从来没有互帮互助的良好品德，不相互算计就不错了，哪怕是同一神系的神明之间也没有多么良好的关系，而神系的形成原因不过是权柄的相互吸引。
赫尔墨斯转动着手中法杖，属于祂的杖柄在世间跳跃，散发出自身的波动与影响，在无形之中更改了某些事物。
“用备用方案吧。”祂说。
银袍之神点头，反正要付出代价的又不是祂。
双蛇缠绕的法杖在手中挥舞，作为魔术的创造与庇护神之一，祂曾在漫长的岁月之中集合了托特，伊西斯，盖亚，忒弥斯的知识与力量，并且开创出入所有魔术的基石之一【炼金术——等价交换】。
大地开裂，巨石与飞沙扬起，烈火自大地上燃起，狂暴煊赫，上升的气流卷起阵阵狂风，狂风冷却孕育，降下无数雨水。
地火风水四元确立，无数的物质与能量乃至时空在四元的催动之下，尽数被杀死，作为燃料与付出的代价。不断的转换之间，被世人称之为第五元素的以太，从虚空中凝结出而出。
那漂浮于虚空之中的元素闪烁着瑰丽的金红色光芒，带着鲜血的质感与阳光的温暖，世人称之为以太，或者贤者之石。但对于神明来说，这一丝奇妙元素的本质乃是不纯粹的神性，也可以称之为权柄的碎片。
由神而诞生了世间万物，世间的万物都由神明的权柄造就，故而万物皆有神性，这一丝神性代表着世间万物的稳定与恒长，不纯粹的神性混合一些其他的力量，作用在生命身上便是长生之力。
然而所谓神性并不是一种具体的物质，神性顾名思义便是神的性质，是一种概念上的东西，对于神明而言相当于身份证一样的东西。
它只代表着一种身份，不具备任何的力量，只不过人类往往把神性跟神力混淆。
这也是为什么人类永远无法成神的原因，对于神性来讲，其他任何一种存在都是杂质，包括灵魂，肉体乃至同样为概念的人性。
只要是人类就具备人性，也就是人的性质，否则怎么能称之为人，因此一个人无论他的神性多么丰富，其中都会含有其他的杂质。
那么所持有的就相当于一张仿造的身份证，哪怕再如何得相似，也不具备实体的效力，没有任何的作用与价值。
不论人类还是其他的修行者在这一点上是无法欺骗神明的，因为永远都是先有力量才有地位，就像是先有神力才有了神的权柄。
身份证的证明是由国家进行背书，而想要证明这份的“神性身份证”是真的，则需要神力来进行证明。
然而不是神明就不具备神力。不具备神力的存在没办法欺骗神明，而作为后天存在的人类想要逆反先天成为神明，就必须要有神性身份证才能具备神力。
这是一个死循环。
流淌着金红色光芒的“血液”顺着牵引落入赫尔墨斯的手中，带着奇异的生命力，来回游动。
另一位神明看了一眼，略带赞许的说：“能提炼出神性的手段只有少数，其中一个居然是你开创的，我一直以为是伊西斯或者透特创造。”
可惜的是碍于炼金术的等价交换原则，提炼出来的神性只可能是驳杂的，毕竟什么样的东西能和一个成神的机会价值等同呢？
赫尔墨斯对对方的赞许充耳不闻，有些惋惜的看了看手中的双蛇权杖，随后将其猛地插入了那金红色的流体，青色的闪光一闪而逝，仿佛遥远过去飞逝的白鸽。
金红色的流体渗入到了权杖之内，于是那古老而华贵的双蛇权杖开始分解。
那条赤红色的雄蛇位于左端，它的名为严厉。
那条青绿色的雌蛇位于右端，它的名为温和。
而那条古老奢华的权杖中心位于中端，名为平衡。
三者万物乃生，以此为基，承载万物创生之功。
但这还不够。
赫尔墨斯挥动双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于是大地开裂，岩浆喷涌而出；天穹倾覆，天火自天际坠落，火焰贯通天地如同巨大的权杖；
祂收回的手，臂抱于胸前，承托举之状，无形的水流汇聚于双手之中，仿佛有水杯将它们装盛；
有风从世界的边际吹来，无数的故事，无数的灾祸与兴盛，在风的前进之中淬炼凝聚，如同盘旋着的辉煌宝剑；
赫尔墨斯轻声呢喃，呼唤已经沉睡的地母，于是古老的母神回应了他的呼唤，飞扬的尘埃凝结为无数的颗粒，闪烁着大地的恩泽之光，如同璀璨的金币。
火之权杖，水之圣杯，风之宝剑，土之星币，以赫尔墨斯的双蛇权杖为轴交融汇聚，神性界，创造界，形成界，物质界四个全新的世界在炼金术的规则之下被造就。
以四界为墙，引导神力神性之流动。
之后无数的宝藏被赫尔墨斯扔出，那是奥林匹斯众神最后的遗留，战神的矛，海神的戟，乃至天神的雷电，无数令人瞠目结舌的神器被当作燃料扔入其中熔炼。
神明残留的伟力被抽出，汇聚而成了十个如同太阳般的原点，原点放射出阳光般的丝线，重新编织，形成了另一张无法直视的大网，包裹着三个支柱，四层世界，形成了二十二条路径。
在这二十二条路径的包裹缠绕之下，无穷的神力开始压缩凝聚，仿佛在自我精炼提纯一般，最后，诸神的遗产从此消散无风，留下的只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璀璨黄金坠落于赫尔墨斯之手。
那黄金是如此的璀璨，此方只能将万物照亮的光明，蕴含着纯粹而充沛的凛然神性，面对如此神圣高洁之物，哪怕是神明都会心生嫉妒，人类更是渴望不已。
不过一旁的神明却皱起了眉头，似乎对此表达不满。
“你从中看到了些什么？”赫尔墨斯如同往常一般微笑着询问，似乎就像在询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预言。但作为神明，祂的面部却如病人般苍白，显现出从未有过如此的虚弱。
历史与命运的神明难得的开始沉思，那最后的结果令祂感到奇怪与不解。
祂说：“我看到，天空睁开了眼。”
赫尔墨斯笑容更甚：“这不证明我们成功了吗。”
银袍的神明摇了摇头：“我感觉不太对劲，这个结果给的太过于模糊了。”
“那你把祂唤出来不就行了，让那位被子嗣背叛的母亲来看一看，反正不久之后也要祂出来。”
神明伸手虚探，周身的银袍迅速的黯淡，似乎在一瞬间进入了无穷的时光，铁红色的锈迹蔓延最后化作点点飞灰。
而在祂的手中，仿佛有一片波澜壮阔的海洋，海洋中仿佛包含了世间所有的颜色，流光溢彩，晶莹夺目。
神明微微鞠躬，露出了温和而不失礼数的笑容，仿佛后世最为典雅的绅士与君子。
当银白色的袍子燃烧了三分之一，厚度骤减之时，黄沙之中有黑印浮现。
哒哒哒，一辆紫黑色的马车突然行驶在了风暴之中，马车上不加修饰，纯粹的紫与纯粹的黑相互叠加，却有一种高贵典雅之气。
马车上点亮了幽紫色的灯火，庇护着它，穿越了这一场由赛特死亡所形成的狂暴风沙，缓缓停在了神明的一旁
马车的幕帘之中伸出了一只修长白洁的手，缓缓地搭在了神明的手上，在身披银袍之神的搀扶与牵引之下，一位沉睡的神明重新降临到了世界之上。
这位神明身材高挑丰腴，充满女性魅力，散发着母性光泽。祂全身素净，身穿黑色纱裙，裙摆层层叠叠仿佛七重夜空，一直拖落于地面。
紫色的长发蔓延，垂至腰间，两道半弧形的黑色角质发箍环绕在额头两侧，三重黑色罗纱罩住了面部，使祂的面容一片模糊，但是却令人感觉到莫名的哀愁。
唯独手臂上各自环绕着两圈银链，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如同银河环绕在手臂两侧。
“好久不见了，伟大的万物之母。”赫尔墨斯单手按胸，躬身行礼，以表达自身的尊敬。
母神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随后母神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黄金”，刹那间似乎有漆黑潮水在翻涌，无边的饥饿感仿佛要把天地吞没。
但这种威势只存在了一瞬，母神的“目光”被银袍之神强制移开了。
祂之所以能短暂的突破封印，重新降临于世，得益于历史与命运之神的权柄，有些时候认知等同于存在，而当无数的历史都证明了母神存在于世间时，哪怕祂不存在于世，也会存在于世。
这也是后世请神与巫蛊祭祀之术的来源之一。
而母神便是被历史与命运之神强行“请”到了世界之上，这相当于在双方之间签订了一场契约，命运之神付出了力量，让母神得以短暂的突破封锁，母神则得帮命运之神一个忙，之后则可以在短暂的时间内自由活动。
古奥晦涩的语言从这位被子嗣背叛的神明口中吐出，祂说：
“你们是想让我帮助孕育而出这个神明。”
“没错，我敬爱的女士。”赫尔墨斯微笑的回答道，伸出手中的黄金晃了晃。
母神沉默了片刻。
“好，我答应你们，祂出生之时，必有刀兵从大地上兴起，凡不信不义者必遭惩戒。”
这位母神的话语中透露着怨毒与诅咒，那是一位母亲对那些背叛自身的孩子的咒怨与仇恨。
赫尔墨斯用手敲了敲脑袋，眼神中迸发出锋锐的光芒，但嘴上却依旧是嬉笑的语言：
“嘿，看来有些家伙想要摘果子，用骗术欺诈欺骗之神，摘取命运之神的果子，不知道是胆大妄为还是胸有成竹。”
命运之神若有所思，但母神却没有理会这一句语言。
祂如同过往之时一样呼唤海洋，漆黑的水流从沙漠之下涌出，将周围的一切都淹没在无边的洋流之下，散发出咸腥的气息。
大海无量，潮水层层叠叠，回荡着万古不变的悠远歌声，紫黑色的鲸鱼在天空游曳。
如果不是颜色过于幽暗，眼前景象就仿佛瑰丽多彩的梦境，但如今因为被背叛被抛弃，无数猩红的眼眸张开，取代了点点繁星，原本柔和的月光变成了深邃的幽影，如同亡灵般飘荡。
曾经的祝福、鼓励与爱尽数化作了无休止的恨意、谩骂与歇斯底里的尖叫。
然而那从万古之前吹来的祝词却令母神微微失神。
赞美您，万物的母亲！您是一切生灵的安宁港湾，万物都在您的怀抱之中！
赞美您，群龙之母！您是寰宇之翼的主宰，是咒炎之鳞的永恒统治者！
赞美您，死海之主！众生沉浮的……
这些祝词断断续续，随时可能消散于长风之中，背叛之下早已没有当初的誓言与承诺，只留下漂荡万古的空响回声。
母神叹了口气，自黝黑的深渊之海中掬出了一捧水。
那水虽身处幽暗却散发出温和的光芒，如同春风温暖人心，如同月光抚去疲惫，如同家庭收敛不安，这是原初之水，创生之基。
赫尔墨斯看着那水流有些恍惚，但也只是一瞬，祂转身向另外一位神明说道：“三缺一，就差你了。”
回过神来的命运之神仿佛没有听到对方的话语，走到母神的身旁细细观看哪一捧水流。
那水不断地流动，按同一个方向源源不断，然而整体却没有任何的溢出与波动，仿佛处在一个不断向下的盒子之中，分外奇妙。
“既然想要摘我的果子，起码也得付出些什么吧。”祂这样说。
黄铜之书无风翻动，那些写满故事与传说的历史被略过，露出了后方尚未书写过的空白之页。
呲啦一声，五张书页被神明撕下，半透明的命运之言自动浮现，在空白纸上各自画出了一只眼眸。
五只眼眸无一不线条简洁，仿佛儿童随手而画涂鸦，但皆颇具神韵，神态各异。
被点上眼眸之后，这五张空白书页仿佛活了过来，各自散发着莫名的光晕，或玄妙，或蛮荒，或刻板，五种不同的光芒逐渐接触，交融融合，缓缓的融化成了一片光的海洋。
如同太阳坠入海平线，光海与水流融合，形成了洁白细腻的乳霜，散发着温和柔美的光彩，以及清新诱人的芬芳。
后世所有修行道路的五种脉络，被历史与命运之神跨越时间与因果提前抽取而出，作为赠品强行点缀到了这一次的命运之上。
既然想要从我们种的树上摘果子，那么你们所想要的结果也必须摆上天平。
“从今之后，凡世间修行者，有三分修持，我便有七分感应，神与法不可离，性与命亦不可分！”
命运与历史之神这般说道。
赫尔墨斯哈哈大笑，能在沉睡之前见到如此有趣之事，着实值得。正如祂所说，命运虽然看似温和，不愿干涉，但祂永远都是最为霸道的那个暴君。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狂笑的赫尔墨斯挥舞着双手，“从远古到如今，从现在到未来，炼金术的最大成就！”
造神仪式——【神明降诞于大地之上】启动！
“我带来了乳香。”原始的母神温柔呢喃，如同无数纪元之前那般。
原始的渊海之水，纯净的圣胎之泉倾泻而下，化作胎膜与碍壁，如同世界开辟之前的混沌渊面。
“我带来了黄金。”赫尔墨斯高高举起手中的金块，无边的威严与神性自祂周身散发，所过之处顽石亦成黄金。
黄金之树从地上升起，展露出强壮的主干与繁茂的枝叶——三支柱，四元界，十源质，二十二条路径，自神明的伟力之下充沛的神性与神力流转于其中，如同行驶在通天大道之上。
“而我，带来了末药。”命运之神的眼眸古井无波，清澈得仿佛明镜。
祂自怀中掏出了那一张崭新的面具，轻轻用力，便化作了一滩粉末，粉未飘荡，无穷无尽。
爱的反面是为冷漠，以神对人的冷漠为源罪，汇聚世间万物自生命诞生之初便源源不断释放而出的罪恶，自无穷罪恶中提炼出世间万物的源头之罪，以此作为命运与历史的依附。
黄金之树下弥漫出了不祥而圣洁的阴影，凡光之处必有阴影，唯有如此方才存在。
“吾乃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下如同上，上如同下；依此成全太一之奇迹。太阳为父，月亮为母，从风孕育，从地养护。”
赫尔墨斯高声朗诵那炼金术的奥妙，神力顺着祂的话语奔涌而出，将那最后的术式完成。
“世间一切完美之源就在此处；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
创世之初的奥妙与神秘重新背展露于大地之上，自世间精髓混沌流露而出的神性与万物再次回归于一，又再由一分化万物。
循环不休之中神性璀璨诞生，那苍白而神圣光芒闪耀着，如同宇宙开辟时第一缕光，要为整个宇宙打来生机与活力。
但在此时，无边的灰雾自光明中诞生，无论那神性怎么挣脱，那灰雾都如同枷锁将光明牢牢锁住。
不纯粹的驳杂神性无法构成作为神明存在的基础。
但对于神明来讲，这不重要神明说祂是真的，祂就必须是真的。
最终，灰与白稳定下来，如同一颗二色的圆球。
“真美呀，不是吗？”赫尔墨斯感叹道，全然不顾自身的身躯在不断的破碎，化作七彩的玻璃碎片般消失。
想要制造神明又哪有那么容易，起码要付出一位神明陨落沉睡的代价。
但祂确实说对了，那复杂的挥舞与神性的交锋与融合是无比的规律与纯美。
那灰雾之中蕴含着世人的罪孽与种种妄想，美好的祈愿，未来的希望，平凡的现实，无可奈何的现状，凡生种种尽数溶于其中。
而那白光之中，纯粹的理智，完美的构想，不容亵渎的大道与圣洁尽数展露自身的奥妙与美丽。
神明感慨着消散于风中，空留重新现世的母神与命运神明在旁边照看，准备在最后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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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低下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子嗣已经睡着了，明明当初是那么的期待一个美好的故事，但最后反而最先离场，连结尾都尚未听全。
独有老人在那低声诵念那世代相传的恐怖结局，或许因为年纪老慢，结局他也已记不清楚，唯独记得在故事的最后，那位历史与命运的神明下达的诅咒或者是预言。
“凡以此成，必以此毁。信神无成，罪人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