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隆冬 (一)热火朝天114(1 / 2)

(一)热火朝天

南干大渠清淤后不久,连队就开始了第三遍棉花的拾花工作。

拾三遍花,是每年最后一次拾花了。棉田里一个个绽蕾吐絮的褐色棉桃,比起前两遍吐出雪白饱满、满天星似的白桃花,简直就似一只只半裂小嘴冒出一点白絮稀拉拉地挂在褐色棉棵间的小核桃。就像铜豌豆、铜蚕豆一样,还有一小部分永远不绽蕾的墨绿色棉桃,就得摘下来,拉回连队仓库,一个个掰开,掏出挖出扯出一瓣瓣湿漉漉、白中透着隐隐绿意、蒜瓣样的棉瓣。

天,一天比一天冷。连队,也一天比一天荒凉。呼啸的西北风使沙枣树、老胡杨几乎掉光了枯叶,红柳丛变成一蓬蓬棕黑色的乱枝。十一月中旬,塔里木就看不见一丝绿了。十二月初,已冷得伸不出手了。

好在,连队原来的一个个地窝子,除了詹老板一家外,全部变成了一排排崭新的土灰色泥平房。一般,每排房子十间,一间十二平米。詹老板不愿搬出地窝子,是因为他家人口多,他家的地窝子虽然不气派,但,面积比一间平房大。

而且,俱乐部对面五百米的地方,起来一排比别的平房高大一点的房子。

这排鹤立鸡群的房子,面朝俱乐部的一面三间房,住着石副指导员、张连长、高会计三家,据说,每家都是带套间的两间房。

田指导员的家,安在了树冠最大那棵老胡杨旁的一排房子。那排六间房子,除了东头把边的田指导员家,还有两家,分别是菜地班班长郭全家,和高司务长外号铜板家。郭全家能住那里,不是他的官多大,而是他家人口也蛮多,而且,他的老岳父六十多岁了,据说是国民党的起义老兵,平时干点负责给连队看麦场的轻活。

张连长他们那排鹤立鸡群的新房子面朝大公路的一面,则是连队新起的商店和卫生室,而商店占了整排房子三分之二的地盘。

这座土灰色的商店,正门坐北朝南,面对着大公路,左右各有一间厢房。

正房高出厢房小半截,正房的房顶上多出一个三角形尖顶,尖顶下方是一颗红色五角星,正房的正面由左右两扇半人高的窗户,和一扇单扇大门构成。

两扇窗户和一扇门的顶边都是人字形,连在一起,像是一道波浪,正房的顶边是麦穗形的雕花细浪。

红星下,两道波浪间,刷着“三管处良种繁育试验站”九个红色大字;窗户和门的边条上,分别从上到下写着“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毛泽东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永保革命青春”几个仿宋体的红色大字标语。

这雄伟的三间房,便站在六级水泥台阶上。

商店正门前,左右两边各站着一面三角铁架支起的半人高黑板,上面用粉笔字写着毛主席语录。

这些标语、语录,显然是文教简新国的杰作。

两块黑板前面,是一条直通大公路的五六米宽小公路,小公路两边各有一片光秃秃的苗圃。

这些在不到两个月里就拔地而起的新房子,别看都是土坯砌墙、木头房梁、泥巴抹墙的土房子,好歹是真正的房子!比一个个土包包似的地窝子气派不少,给这些第一次领略塔里木萧索寒冬的上海青年们带来不少心灵慰藉。

塔里木的隆冬,每日里,西北风在半空里发着“呜呜——呜呜”的颤响,若迎着风,侧耳细听,准会心惊胆颤。因为,那刺耳尖啸的风声,实在像电影《农奴》里XZ农奴主杀人时敲的人皮鼓声。简新国说,那风声特别像千军万马席卷过戈壁的隆隆铁蹄声,很是雄壮。

冬天,除了大家聚在仓库、宿舍剥棉桃,和塔里木河南岸的其他兄弟团场联合清淤南干大渠外,或自己连队开挖新的排碱渠外,最重要的活儿,要算积肥、平地了。

公厕里的人粪,可舍不得往大田里送,由菜地班、果园轮番除厕所,将起出的粪尿运送到菜地果园,才能菜鲜灵、果甜香。

大家把猪圈、马号、羊圈里的粪肥,挖起来,甚至将下面的肥黑土层刮起来,装上独轮车架子车马车牛车,运往半公里、一公里外的大田。然后,把肥料均匀地撒在平整的大田里。

大田里,上一年收割后庄稼残留的根茬得掏挖干净,运出大田;地块高低不平的,得一担子一担子、一独轮车一独轮车地,把高处的土搬运到低处,使每亩地平整得像镜面;被水冲垮,或被被毁坏的一根根田埂,要挖土加固加高,用坎土曼拍实,田埂横断面要打坚实的成龟背形。

积肥时,男同志们,大多一人推一辆满载肥料的独轮车。女同志们,大多三人一组,一个肩套皮带在前拉架子车,两个在后面使劲推。

偶尔,“劈啪——啪啪”清脆的鞭声里,驶来一辆牛车、马车或毛驴车,车上的小伙丫头们就别提多神气了!把车下人,远远甩在身后。

灰蒙蒙的天宇下,身着没有领章帽徽、黄绿色军棉衣裤的男同志们,或步伐矫健,或步子踉跄,一辆辆独轮车,排成长长的一列,似一条黄绿色长龙,蜿蜒在通向大田的灰黑色沙枣枯林相夹的灰白色大公路上,给那一派死气沉沉的灰褐色、灰白色,带来一点难得的生机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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