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画 (十)握手143(2 / 2)

月儿依然把那淡白的轻纱,悄悄披他们肩上。

“哗啦啦——”身后不远处的林子里一阵响,吓得王眉娥直跳脚:“啊——,啥东西?!”惊叫一声,一手抱紧树干,一手按着自己棉罩衣下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别怕,有我呢!”张克豪弯腰拾起一块土坷垃,砸向响声处,并没有别的声音,然后,上前一步,冲到她面前,紧拉着她的一只手,笑道,“不用怕,可能是只野兔子,跑了!哎呀,你的手,好冰啊,简直像刚从冰窟窿里出来的!”

他说着,把她的另一只手从树干上拿下,把两只冰冷的小手,握在自己微微冒汗温暖的大手里。

王眉娥浑身战栗着,把脸扭向一旁,不敢看近在咫尺的他。他呼出的一口口热气不停地撩着她的脸,痒酥酥的。她一阵眩晕,喝了酒粮醪糟似的,微醉晕甜的感觉在心房弥散。

其实,张克豪那一块土坷垃,差点砸到埋伏在一丛枯红柳枝后的叽嘎额头。

林茜草在俱乐部边上的那棵老胡杨下,看见叽嘎和白武德上了沙枣林那条公路,便拉开一段距离,悄悄跟在后面。

若在夏秋季,公路两边各宽约两米的沙枣林,是茂茂盛盛向前延伸的,里面要钻个把人,还是不容易发现的。可如今是二月底早春,沙枣林枝条稀疏,又有银色月光做帮手,只要往公路边上一站,林子里边便可看个透然。

他俩默默地走在公路上,她在路边不远的齐膝枯苇丛、红柳簇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好在那呼啸刺脸的风声和偶尔从远处传来的几声野鸟啼叫,掩盖了她有时不小心踩在枯枝枯草上的“窸窣”声。

林子直直地向前延伸着,大约走了一公里多,公路开始缓缓向上倾斜,一座坡度很大的土桥出现在眼前,林子在斜坡前终止。他俩站下了,翻过这座泥土做的桥,便能看到一公里多远的十三连的沙枣林、田野和房舍了。

她见他俩停下了,便赶快蹲在一簇红柳前,不小心“咔嚓”一声,踩折一根地上躺着的红柳枯枝!她见他俩回了下头,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了,蹲在那,一动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喘匀。

“哎哟妈呀!”,突听叽嘎一声尖叫,蹦起老高,白武德也唬得向后退了几步。

然后,听得白武德笑道:“我当是啥怪物呢?不过区区一只地老鼠而已!”

接着,是叽嘎的娇笑声:“伊从阿拉脚面上跑过去呢!”

她暗叹自己运气好,一颗心落了地。

只见他俩嘀咕了一阵,便转向与沙枣林垂直的一条小路。小路两边都是没膝的灌木丛,在寒风中“哗哗”作响。再往前走,小路左边是一片平展展的条田,里面什么都还没有长出来,右边是一片静静的沙包。沙包上站着一小丛、一大簇红柳、铃铛刺、野麻、骆驼刺之类的枯枝野草。

她看着他俩在沙子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狼狈样子,就想笑。

在沙包里的枯草丛里不晓得捉了多长时间迷藏,她有点不耐烦了,眉眉这个家伙到底钻哪去了?!她到底和谁,钻哪里去了?!难道除了白武德,还有别的男同志也在追眉眉?!

这大半年生活中,她了解了不少人。比如白武德吧,别看他平时脾气蛮好,知书达理,文质彬彬,温文尔雅,这些好听的词,哈马斯可以按到他身上!也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一旦触到他的痛角,她相信,他啥事也哈马斯做得出!

还在火车上时,他和长脚两个就向眉眉献过殷勤。到了连队后,好在长脚被古丽勾走了魂,可白武德对眉眉的处处用心,是个外人都能看出来的。虽然,来塔南的一路上,眉眉总端着,与他保持着距离,却也没拒绝过他的好,只是到了连队后,才明显地躲着他。对白武德,自己心里隐隐有点不舒服,她不明白,自己比眉眉还漂亮,他为啥没主动向自己献过殷勤?!

又走了一阵,前面出现了一小片黑色的轮廓,桑林,是那片桑林!十一连自己的桑林!她的心,一阵狂跳。我的天,谁在里面呀?!眉眉笃定在里面,而且,在里面的肯定不止眉眉一个人,否则,这大晚上,黑黢黢的,如果只有眉眉一个人在里面,不吓死才怪呢!而且,即便眉眉比别的女同志胆子大些,也不可能一个人跑这里来!一个人这大冷天的,跑这里干嘛?不是吃饱撑的,就是神经搭错了!

新来的上海青年们早从老职工那里知道,那片桑林是几年前残留下来的。从前,那片如今的棉田,便是种植大片桑叶的田地。

那时,说是在塔里木南岸搞个大型的桑蚕基地,办一批丝织、麻织厂。可能是江南那些娇贵的蚕宝宝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气候吧,反正,桑树倒是蓬蓬勃勃地长起来了,蚕也养过一阵子,最终是连丝织厂的影子也没见着。可能是娇生惯养的蚕宝宝水土不服,没法度过这里漫长的冰天雪地的冬天吧!总之,养蚕造丝之事偃旗息鼓,再没人提起。可是,整个三棵树的每个连队还残留着一小片、一小片的桑林。

当初,为啥要留着这些不能养蚕的桑林呢?可能是为了给那些多情似水口里来的南方姑娘、小伙子们,留下他们家乡的一片绿荫,借以慰藉那一颗颗远离家乡父母的年青的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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